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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析《傷寒論》六經辨證結構,可知其是一個辨病、辨脈、辨證、論治一線貫穿的有機體系。
1.太陽病
“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此為太陽病提綱,亦即診斷标準。太陽為六經藩籬,統攝營衛,主一身之表,功能固護于外,故外邪侵襲人體,太陽首當其沖。邪湊太陽,正氣奮起抗邪,正邪交争于表,即為太陽病。脈浮,為外邪侵襲,正氣奮起抗邪,趨向于表的征象,一則反映邪正交争于表,再則反映正氣不虛。若為外感病,其脈不浮反沉,則标示正氣已虛,并非單純的太陽病,不能單純汗法。頭項強痛,由于太陽經脈上額交巅還出别下項,太陽受邪,經氣運行受阻,故見頭項強痛。惡寒,為太陽病的必見症,外邪束表,衛氣被遏,不能正常發揮“溫分肉”功能,故見惡寒,為貫穿太陽病始終的一個症狀。
發熱為太陽病中衛氣抗邪的反映,常與惡寒并見,但因有時在發病之初,衛陽被遏,尚未伸展,可見暫時不發熱,隻有惡寒,故《傷寒論》未将發熱列為太陽病的基本表現。發熱與惡寒并見,是太陽病的證候特征之一,也是與其它經病的主要區别點。
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反映了邪襲太陽,經氣不利,營衛失和,正氣奮起抗邪,正邪交争于表的太陽病本質,凡見上述脈證,皆當依太陽病治之。太陽病治當發汗以逐邪,但因表病有風寒、風熱之異,發汗之法包括辛溫、辛涼、辛潤等,故《傷寒論》又分列出中風、傷寒、溫病等等之辨,以桂枝湯證、麻黃湯證、桂枝加附子湯證、桂枝加葛根湯證、大青龍湯證、小青龍湯證、桂麻各半湯證等等,使具體論治落到了實處。
2.陽明病
“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胃家,指胃腸,實指的是邪氣盛實。它包括了陽明胃腸的燥熱實證,也同樣包括了陽明胃腸的寒實證。也正是陽明病有寒、熱兩大類,在臨床表現上差少共性,才在提綱中以病機代之,這在六經病提綱中是絕無僅有的。陽明病病位屬裡,在中焦之胃腸,性質屬實,以此與太陰病相區别。
陽明病治當祛邪,但因有寒、熱兩類,且在每一類中又有不同特點,寒者宜熱,故有243條“食谷欲嘔,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熱者宜寒,但陽明熱證,又有有形、無形,在氣在血等不同,故有治無形邪熱之上宣、中清、下奪之栀子豉湯證、白虎湯證(加人參湯證)、豬苓湯證。治有形熱結之三承氣湯證、麻子仁丸證等。治陽明蓄血有抵當湯證等。
3.少陽病
“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幹,目眩也。”邪犯少陽,樞機不利,膽火上炎,則見口苦。灼傷津液,則見咽幹。足少陽之脈起于目銳眦,且肝膽互為表裡,肝開竅于目,膽熱内郁,火熱循經上擾,必頭目昏眩。就其性質而言,少陽病仍屬于熱證、實證範疇,反映了邪犯少陽,樞機不利,膽火上炎,灼傷津液的本質,相對太陽病而言,其病位在裡,熱邪初化,但未至陽明病燥熱程度,故其治療,既不可單純發汗,又不可重劑清下,更不能補之,隻宜和解。由于其進一步發展,既可化熱而入陽明,又可正氣不支而入三陰,故在《傷寒論》中隻出了一張小柴胡湯方,餘皆據其趨勢不同,而有兼表之柴胡桂枝湯證,兼陽明之大柴胡湯證、柴胡加芒硝湯證,兼太陰之柴胡桂枝幹姜湯證等。
4.太陰病
“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硬。”太陰病多屬中焦脾虛寒濕證,病變局限于中焦脾,證候較少陰、厥陰輕淺,較易治愈。277條:“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髒有寒故也,當溫之,宜服四逆輩。”“自利不渴”為其特點,一則說明本病非熱證,二則标明其與少陰下利同屬裡證,但輕重不同,因其病變局限于中焦脾,尚未波及下焦,津液仍可上布,以此與“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屬少陰也,虛故引水自救”大不相同,少陰陽随利脫,下焦陽氣已虛,津不上布,故見口渴。可見,虛寒下利渴與不渴為一把尺子,标示着病情的輕重。“以其髒有寒故也”指明了太陰病的主要病機在于中焦脾虛寒濕,治“當溫之”,即溫中散寒,健脾除濕,方“宜服四逆輩”,即含有附子幹姜一類方劑。為何不出具體方藥?因太陰病之脾虛寒濕證,其濕邪内阻,變化多端,既可出嘔吐、又可出現下利,更可浸漬肝膽而為發黃,外溢肌膚而為水腫等等,實非一方所能盡治,在“宜服四逆輩”的前提下,嘔吐者配以止嘔、下利者佐以止利、發黃者伍以退黃、水腫者兼以利水等等,既有針對性,又有靈活性,示人以活法活方。
太陰病多屬脾陽不足證,但亦有脾陰不足證。279條:“本太陽病,醫反下之,因而腹滿時痛者,屬太陰也,桂枝加芍藥湯主之;大實痛者,桂枝加大黃湯主之。”本條争議較多,其實乃太陰脾陰不足證。主證“腹滿時痛”,首先定位定經診斷,屬中焦病變,若非陽明,即為太陰。觀本證一無潮熱,又無谵語,更無口渴、舌紅少津等等實熱之象,非陽明病,故“屬太陰也。”然本證與太陰陽虛寒濕證相較,既無下利,又無嘔吐等寒象,非脾陽不足證可知。究其性質,脾主大腹,脾陰不足,脾絡攣急,則見腹痛。脾機不轉,氣機不暢,則見“腹滿時痛”,治當滋脾陰,和中焦,通脾機,舒脾絡。方以姜棗和脾胃,以六兩芍藥合甘草,酸甘化陰,以滋脾陰,通脾絡,緩脾急。用桂枝辛而走竄,通脾絡,暢脾機,促脾運轉,助脾布陰。若大實痛者,脾絡瘀滞較重,脾機滞而不通,故加大黃二兩,意在加強化瘀滞,通利脾機作用,待脾陰一複,脾絡一和,脾機一轉,腹滿時痛自止。但因脾陰不足證畢竟為虛證,若見有中焦脾胃平素不足者,宜減量投予,故280條接着說:“太陰為病,脈弱,其人續自便利,設當行芍藥大黃者,宜減之,以其人胃氣弱,易動故也。”
5.少陰病
“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對于少陰病的提綱證,曆代有不同的認識,有認為系熱化提綱者,有認為系寒化提綱者,關鍵的問題是斷句有誤,以往多是“脈微細”齊看,這就難怪理解上出現偏差。先看症狀“但欲寐”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精神萎靡不振的困頓狀态,系神昏前期階段。此症寒化、熱化均可見到,寒化證陽氣衰微,多有神昏,熱化證嚴重失眠,精神不振。再看脈象,應為“脈微、細”,微為極細極軟,按之若有若無,多主陽氣衰微。細為如絲如線,多主陰血不足。若脈微而見但欲寐,則是寒化證的初期表現,脈細而見但欲寐,則是熱化證。少陰病屬虛,治當用補,寒化陽虛而當用溫補,熱化陰虛當用清補,需進一步辨證。
少陰内系心腎水火之髒,少陰病也常随體而化,寒化者,多是陽氣不足,甚或衰微,陰寒内盛,治當扶陽散寒,因其病機不同,故又有回陽救逆之四逆湯證、破陰回陽,交通内外的通脈四逆湯證、破陰回陽交通上下的白通湯證、溫陽利水的真武湯證、溫陽除濕止痛的附子湯證等等;熱化證多是腎水虧于下,心火亢于上,因其小有差異,又有滋水瀉火之黃連阿膠湯證、滋陰利水清熱之豬苓湯證等等。至于三急下證,乃是燥屎内結,真陰欲竭證,故以大承氣湯急下以存陰;麻黃附子細辛湯、麻黃附子甘草湯證,乃是地道的太少兩感,即素體少陰陽氣不足,複感了風寒而緻,故外解太陽,内溫少陰,屬表裡同治法。
6.厥陰病
“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厥陰病的性質,也是曆代醫家争議的焦點之一,筆者認為,厥陰為兩陰交盡,具有陰盡陽生,極而複返的特點。厥陰病期為極期,綜合厥陰病的内容,邪入厥陰,從寒而化,則有寒證、極寒證,如當歸四逆湯證、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姜湯證、通脈四逆湯證等,從熱而化,則有極熱證,如熱厥證、白頭翁證等。病至厥陰,物極必反,寒極生熱,熱極生寒,故上熱下寒,寒熱錯雜為其特征,提綱證所述之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正是厥陰病寒熱錯雜特征的具體體現,正如《諸病源候論》所說:“陰陽各趨其極,陽并于上則熱,陰并于下則寒。”據其病機差異,又有烏梅丸證、幹姜黃芩黃連人參湯證、麻黃升麻湯證等等。病至厥陰,正邪相争,陰陽消長,陰盛則厥,陽盛則熱,故厥陰病篇有厥熱勝複之辨諸條等。
上述辨證與辨症的諸多标準,均為網目,綱領與網目的有機結合,形成了疾病診斷和論治的有機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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