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生活

 >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2 02:17:07

作者:沙河沛人

在我的家鄉大沙河西岸,人們把茅草的幼芽叫做“荻谷(音di gu)”,其實學名叫“谷荻”,東西一樣我們卻叫反了而已。

荻谷是茅草的花苞,是茅草尚在花苞中的花穗罷了,叫“茅針”似乎更加形象,為何叫做“荻谷”,是一個大雅還是大俗的名字?

無人可問,似乎也無處可考。胡亂猜想大概是因為茅草和谷同科,又和蘆荻有相似之處吧。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1

“提荻谷”可算是春節過後孩子們最大的樂趣了。“提荻谷”其實就是拔茅針,從茅草叢中把它提出來,剝掉包皮,裡面就是白白嫩嫩的花絮,味道甜甜的,很好吃。

獲得荻谷的方式是“提”。“走,提荻谷去!”于是,一群孩子就“提荻谷”去了。

但沛地發音非常有趣,“提”,在這裡的讀音不是“ti”,而是“di”,二聲。我不知道寫這個字是否對,但一般的字典裡查不到更确切的字,就覺得大概沒錯。

“提di”,有“抽”和“拔”的意思,但“提di”不同于“拔”,因為“拔”的基本形态是拔草、拔蔥的動作,無須太小心。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2

“提di”也不同于“抽”,因為“抽”的對象似乎是那一端并無連接,所以比較輕松;而“提di”卻需要小心翼翼,使其于深處拔斷,抽取出來,而留根和外殼于原地。

荻谷生長的季節是清明前後,春雨在這個時候總是隔三差五地一場又一場滋潤着大地,于是田頭地畈、河坎塘邊在不經意間便會染上一片綠色。

天氣變暖了,它就從地下鑽出來,天落地養,蓬勃茂盛。随着新葉長開,拔節抽穗之後,便長出了荻谷。

小時候,茅草地多,隻要找到一片茅草地,撥開那尚存的枯黃茅草葉,在草葉間就會看到那淡紫色帶尖兒的,那準是荻谷。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3

此時的茅草葉還是挺嫩的,不太容易割手,但草尖卻紮腳,大約是被傷怕了,彎下腰,小心翼翼撥拉開茅草葉,提荻谷可有講究,老的吃不動,小的一拔就斷,最好是三寸長左右的,又嫩又甜。

尋着荻谷後我們總是很小心地從根部用拇指和食指捏緊,然後用力向上猛一提,荻谷就“吱”的一聲從茅草的腋窩裡滑脫出來。

拔出來的荻谷,在草葉莖杆裡那一頭是斷頭,或白或青白,另一頭尖尖的,像針尖,中間微鼓的一個小肚皮,形似淡竹筍,卻無節。

撥滿一把後,我和夥伴們就會坐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剝開外面那層包裹着尚未張開的草葉,裡邊是一根柔軟綿綿的銀白色的軟條,放進嘴裡嚼,柔軟無骨,一嚼便成碎末。

雖不經嚼,但嫩嫩的,甜絲絲的,有一種草的清香,直沁入肺腑,陽春仿佛就是這樣的味道。有時候,一條一條吃嫌不過瘾,索性拔上滿滿一大把,全部剝開捏成團,一口吃個痛快。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4

在那貧窮時候這可比什麼零食都好吃!這大概是槐花、榆錢兒到來之前這個春天最無私的饋贈罷。

一般地頭田埂上的茅草,人過牛踩的,不是最好的。通常路邊人踩不到,牛踏不到的地方的茅草,荻谷比較好,最好的是河邊岸灘上的荻谷,陽光不照,水汽滋潤,肥大哧嫩,最受我們歡迎。

提荻谷通常是在去放羊或者上學、放學的路上。每當這個時候,通常先提荻谷,還比賽,看誰找到的多。

那根根鮮嫩的荻谷成了孩子們的“寵兒”,那三個一群,四個一團,羊角沖天辮,光頭、平頂頭,散落在河堤邊,田埂旁,蹲身在提荻谷,你一根,他一根,不一會兒每人拔了一大把,看看天色,絕不貪婪,一邊剝吃着荻谷。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5

一邊歡快地唱着提荻谷的童謠:“到了三月三,荻谷往外鑽,閨女小子齊上前,提一根,提兩根,吃了荻谷别忘根……”

有時,大人們也趁着孩子的興趣,俯身拔一把荻谷,趁農活休憩的當兒,咀嚼一下孩子們的快樂!

荻谷的确别有一般滋味,如果用詩人的筆墨描述,那便是春天和大自然的味道……看到這裡,讀者朋友興許會口舌生津,對荻谷産生向往之情。

其實,荻谷雖然時鮮、清甜,但實在談不上什麼美味——要說美味,那就是虛誇、矯情了。

這麼說吧,那會假如讓我和一衆夥伴在廉價的糖果和荻谷之間作選擇,我們必定毫不猶豫選擇糖果,畢竟,那個年代在農村,我們連一分錢一顆的糖果也不是經常能吃得到……但荻谷帶給我們的快樂卻是糖果無法比拟的。

是的,糖果雖然甜,但既稀罕也很難分享;荻谷則是鄉野的物産,是春天給我們這些小孩子的、人人有份的禮物,并且,還需要自己去找去拔……而在陽光燦爛、春光明媚的田野裡,與夥伴一起提荻谷、吃荻谷,嬉戲、幻想、吵鬧……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6

直到長大成人才知道:我偏愛荻谷,其實不在于“吃”,而在于“提”。

那種提荻谷的過程才是我的真正向往!我們的童年除了大自然,什麼都沒有,沒有糖,沒有玩具,但我們有草木河水,這草也有甜味,至少可聊補沒糖吃的苦澀,一解饞蟲,沒有小孩能抵擋得住大自然恩賜的這種甜味。

我們常常躺在茅草地上,不用擔心它會像其他草一樣被壓滲出草汁,染了衣服回去挨打,翹着二郎腿,嘴裡嚼着剛拔下的荻谷草根,忘了勞作之苦,任憑春風拂身,仰望天空,看白雲悠悠,胡言亂語,胡思亂想,心随雲天遠去……

那時的苦中作樂的惬意,絕對是今人無法想象體會的。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7

提荻谷的時間很短。一般來說,過了清明不久,荻谷就“老了”,此時便沒什麼吃頭了,往往味同嚼蠟,嚼得腮幫子疼,卻再也找不到嫩穗的滋味了。

再經過幾天的孕育,就開花了。其花白色,如蘆葦穗,隻是小而已。開花之時,是它生命最為輝煌的時刻,也是茅草地最為壯觀的時刻,一片白色,一望無邊。有一個詞語是“如火如荼”,後一半說的就是它。

荻谷開花之後,就成了“荼”。我們就喜歡拔來“老”荻谷做遊戲,粘在鼻子下做白胡須,比比誰更像老爺爺,女孩們則喜歡拔一把茅草花,編成圓環戴在頭上做裝飾用。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8

笑聲在童年的時空回蕩……那年頭的孩子,就這樣容易滿足,充滿輕松和快樂。

70年代初,在老家的東南有一片屬于沙河林場的楊樹林,林子很大,從村子的東頭一直延續到沙河西岸的朱集、宋莊一帶,在那些荒蕪的窪地裡,茅草一片連一片,無論什麼時候,都顯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茅草的葉子細長而柔韌,可以搓草繩,可以結蓑衣,還可以打草鞋。

清明過後,荻谷雖然“老”去了,可是茅草地一樣吸引我們,因為還有那脆甜的茅根在等着我們呢。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9

茅草的根稱為“茅根”,是進了《百草綱目》的,而在我的記憶中,卻是一種吃的東西,在肚子已經吃飽的時候,它是水果,在填不飽肚子的時候,它是食物。

每逢星期天,多半是吆喝着小夥伴拿個小鐮刀或是小鐵鏟自己去挖,直弄得渾身上下是濕沙土,不過沒關系,大沙河邊的沙土幹了一拍就掉,是不髒衣服的。

一通亂刨以後收獲是大大的,茅根很長,如果刨得好,大概總有一米多吧,即使像我似的胡亂刨,都弄斷了,也還總有一兩尺長。

刨出之後,抖掉泥土,一隻手攥住,另一隻手使勁一拉,讓它從手心裡穿過,就算清理幹淨了。然後放在口中大嚼,其味甘甜,感覺勝過甘蔗。這就是荻谷的根,于我有恩,永遠不會忘掉……

不知不覺幾十年過去了,那些泛着鄉土氣息的童年美味卻一直缭繞着:二月二裡的料豆(炒黃豆)、八月十五的青紅絲月餅、楊樹上的毛毛蟲(楊麼狗子)、夏天裡的大甜瓜、田野裡的桑椹、貨郎挑子裡的糖豆豆……荻谷、茅根——兒時天賜零食的甘美,隻能留在我的記憶中了。

鄉村民族的記憶與想象(遙遠的鄉村記憶)10

童年裡雖然沒有山珍海味,但包括荻谷在内的那些舌尖上的回憶卻永遠镌刻心田和腦海。身在城市的高樓大廈裡,心卻沉浸在暖暖的舊時光裡,感覺生活如此美妙。

如今,中華飲食文化越來越豐富,壯大了自己,也走向了世界,但我們也不要忘記漸行漸遠的童趣野味,因為那是最初的美好。

舌尖上的童年伴我們走過似水流年,提醒自己也告訴孩子:感念過去,珍惜當下!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生活资讯推荐

热门生活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