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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的一天,在無錫某醫院走廊中擠滿了病患。
但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嘈雜聲依舊掩蓋不掉重症監護室中傳來的女人哭泣聲。
尋聲而去,隻見一個40多歲模樣,滿眼紅血絲、胡子拉碴的男人沉默地坐在病床旁,一看就知道他已經幾夜沒有合眼了。
而躺在床上的,是個瘦得隻剩皮包骨,臉上毫無血色的女人。
此刻,女人哭紅了雙眼,她聲音沙啞且顫抖地說道:
“柯丁,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爸媽,我後悔了,真不該生下這個孩子!”
女人名叫吳夢,是世界首位産後進行肺移植手術的患者,陪床的是她的二婚丈夫王柯丁。
10個月前,兩人還是滿心歡喜着憧憬未來的恩愛夫妻;
10個月後,他們卻面臨着生死相隔的危機。
吳夢
究竟是怎樣的“機緣巧合”,讓吳夢成為了世界首位肺移植産婦?
産後10個月内,她都經曆了什麼?
又為何會說出此番出人意料的言論?
險中求生,堅持産子1976年11月的某一天,四川樂山婦嬰醫院的産房中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等候在門外的男人聽到孩子清脆的哭喊,興奮得直拍大腿:
“好好,折騰了這麼久,終于生了!”
“是個女孩,母女平安。”
片刻之後,護士抱着孩子走出産房對着男人說道。
而這個新生兒就是吳夢。
吳夢
吳家喜得一女,親戚登門送禮道賀,險些踏破門檻。
吳家二老在欣喜之餘也早就做好為人父母的準備,不僅備足孩子所需的衣物、玩具,甚至連上什麼幼兒園都想好了。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二人沉浸在女兒降生的喜悅中時,吳夢被檢查出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
這一消息于吳父吳母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此後,吳夢便成為了家中的重點保護對象。
為了避免心髒病發,吳家二老片刻都不敢離開女兒。
吳母更是一日三餐按照有利于心髒病的食譜做飯。
幸運的是,在父母的精心呵護下,吳夢的成長過程中很少發病。
吳夢
不僅如此,充滿愛的家庭也養成了她陽光且自信的性格。
所以整個童年,吳夢還算幸福。
隻是這疾病雖然沒有讓吳夢感到自卑,但卻限制了她的自由。
一切劇烈運動和容易造成情緒起伏的事情,她都要盡可能避免。
所以,自小吳夢便不能像尋常孩子那般在操場上肆意奔跑打鬧。
沒了休閑娛樂的時間,她索性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在了學習上。
最終,吳夢以優異的成績如願考上了自己理想中的大學。
也是在校期間,她愛上了寫作。
吳夢發現文字的力量是無限的,她内心所有的想法都能通過紙筆一五一十傳遞給其他人。
于是,她在畢業後毅然選擇從事文字寫作方面的工作。
不久後,吳夢成為了四川成都華西都市報的一名記者。
非但這樣,在業餘時間,她還會寫寫文章記錄生活。
名校畢業,有着體面的工作,同時還是個才華斐然的知識分子。
優秀如她,吳夢就是那種父母口中常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當她事業穩步發展時,愛情也悄然而至。
吳夢因工作關系結識了第一任丈夫。
墜入愛河的兩人很快便領證結婚,還有了一個孩子。
但也就是從這場婚姻開始,吳夢原本平淡卻幸福的人生開始有了轉變。
吳夢
結婚之後,柴米油鹽的生活逐漸耗光了吳夢與丈夫的感情。
兩人會因為菜裡鹽放多了而争吵,因為送孩子上學遲到而互相指責。
生活的瑣碎已經讓吳夢焦頭爛額,恰逢此時她又被查出來肺高壓。
更令她絕望的是,丈夫對于她的病并沒有給予應有的關心。
每次去醫院進行檢查與治療,基本上都是吳夢自己一個人。
久而久之,丈夫的冷漠讓吳夢死了心,最終她選擇了結束這段婚姻。
離婚後,吳夢度過了一段十分低迷的日子。
她每日都打不起精神,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直到一個叫王柯丁的男人的出現。
吳夢與王柯丁也是由于工作原因相識的。
這個男人欣賞吳夢的才華,兩個人很合拍,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最重要的是,他不在意吳夢嫁過人、生過孩子的過往。
但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讓吳夢有些茫然,她不敢輕易接受。
因為肺高壓的原因,吳夢是不适合再懷孕的。
言外之意,她沒有辦法給王柯丁生孩子,這無疑會對男方及其家庭造成困擾。
思慮再三,吳夢将自己的顧慮告訴了王柯丁。
但沒想到,王柯丁根本不在意這些,在他看來隻要能和吳夢在一起,即便沒有孩子,兩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幸福的。
吳夢
這一番真情告白讓吳夢感動不已。
她沒有理由再拒絕這個男人,兩個人就這樣走到了一起。
而在與王柯丁走到一起後,吳夢才感受到什麼是婚姻的幸福。
清晨起床後餐桌上一定會有備好的早餐;
加班回家後鍋裡永遠留有還熱着的飯菜;
第二天參加會議時要穿的襯衫會早早熨平挂在衣架上;
工作日要去醫院檢查,王柯丁必然會請假。
丈夫對她的寵愛與呵護,是其在上段婚姻中從未體會過的。
直到2018年,吳夢被檢查出懷孕,兩人的平靜生活被打破。
這個孩子來得太過意外,讓其有些手足無措,她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再懷孕的。
而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王柯丁激動得摔碎了家裡的一個水杯。
不過很快他便冷靜下來了,因為其了解妻子現在的身體狀況。
出于各種考慮,王柯丁和吳夢商量着找個時間陪去把孩子打掉。
但這時的吳夢卻反悔了,她決定要将孩子生下來。
看着其堅定的眼神,王柯丁知道妻子沒有開玩笑。
為了勸其打消這個念頭,他一再向吳夢強調自己不在意沒有孩子。
但無論王柯丁怎麼說,吳夢始終不願意打掉這個孩子。
吳夢
見妻子毫不動搖,王柯丁便向嶽父嶽母求助。
“夢夢,這個孩子你不能要,你自己什麼身體狀況不知道嗎?”
“這些年你一直在做保守治療,你應該清楚,懷孕隻會加重肺高壓病症,那會要了你的命。”
“你要是出了事,讓我和你爸還怎麼活?”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着吳夢。
說到激動處,吳家二老還抹起了眼淚,而王柯丁也是急得滿頭大汗。
但這些話,吳夢根本沒聽進去。
對于她而言,之所以想留下這個孩子,一方面是因為王柯丁。
雖然丈夫嘴上說着不在乎,可吳夢卻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自私。
王柯丁這些年來對她的好,吳夢都記在心裡,僅憑這些,她就不能剝奪丈夫做父親的權利。
吳夢接受治療
除此外,她也想賭上一把。
因為她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如果和丈夫沒有一個孩子,那這個家又這麼算是完整的?
家人不同意,吳夢便找到了陳靜瑜。
這個人是她的主治醫生,吳夢對其十分信任。
她希望能在陳靜瑜那裡得到一些建議和安慰。
也許自己的病還沒有那麼嚴重;
也許細心調養好身體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樣懷孕生子。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
診室裡,面對吳夢,陳靜瑜雙眉緊皺,眼裡盡是擔憂。
半晌過後,他才緩緩開口道:
“吳夢,你不能要這個孩子,我建議你盡快去做流産。”
聽到陳靜瑜的回答,吳夢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低頭問道:
“難道沒有什麼保胎的方法嗎,我可以配合的,無論吃什麼苦,隻要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别說順利生産了,就是整個懷孕的過程你的生命安全都是沒法百分百保證的,你的病你應該清楚,你這是在用命去冒險啊!”
醫者仁心,陳靜瑜見吳夢還不死心,情緒竟有些激動。
他太清楚吳夢的身體狀況了。
在肺高壓和心髒病雙重威脅的情況下生産,很有可能一屍兩命。
隻不過,吳夢即便沒有從陳靜瑜這裡得到想聽的答案,但也不打算聽從建議。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生這個孩子,我就是在賭命,哪怕會付出一些代價,我可以承擔一切後果!”
留下這句話後的吳夢,執意與醫院簽署一份免責聲明。
因為她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在産房,甚至死在生産之前,她不想連累醫院。
最終吳夢的固執讓陳靜瑜妥協了。
事已成定局,他隻能根據其當時的身體狀況安排一些有利于生産的治療。
情理之中,吳夢整個孕期都馬虎不得。
除了一般産婦都要做的定期産檢外,她還要按照醫生要求做一些保胎治療。
而這期間,王柯丁除工作時間外,一分一秒都不敢讓吳夢離開自己的視線。
産檢他一定會陪着去,飯菜得是自己親手做的,水果也得買當季最新鮮的。
幸運的是,有了家人的細心照顧以及産科醫生的定時檢查,吳夢懷胎期間并沒有發生意外。
2018年的6月16日,她順利生下一子。
并且寶寶身體健康,無明顯病症。
可孩子健康,此時媽媽的情況卻不容樂觀了。
吳夢因為生産加重了肺高壓帶來的影響,導緻肺部嚴重受損命懸一線,必須要盡快做肺移植手術。
加之手術要在産後盡快進行,時間節點上的特殊性使得吳夢成為了世界上首位進行肺移植的大齡産婦。
一時間,吳夢成為了醫學界的重點關注對象。
事實上,這項手術的成功率極低,用主治醫生陳靜瑜當時引發争議的一句話來說:
“我甯願不做這台手術,不要這難遇的手術經驗,但吳夢用愛綁架了醫院,我也沒有辦法!”
很快,吳夢的手術就被提上日程。
全院除陳靜瑜外其他的專家也都加入這場手術的前期準備當中。
既然要做,那麼醫院就要盡最大努力提高手術的成功率。
那麼,幸運女神究竟能否眷顧吳夢呢?
直面死亡,痛不欲生從準備階段來說,吳夢是幸運的,産後11天,她便等到了肺源。
而陳靜瑜作為主刀醫師,也在進手術室之前做足了準備。
可以說這場手術,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已經做到了每個人能力範圍之内的最完美程度。
2018年6月27日,換肺手術開始。
直到這兒,吳夢還算被眷顧,至少手術成功了。
術後的她沉睡着,睡顔竟帶着一絲香甜。
也許在夢中,吳夢看到了自己所憧憬的幸福家庭生活。
而在病房外,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因為醫生告訴家屬,命運對吳夢的考驗其實才剛剛開始。
這場手術所帶來的後遺症,很快便在她身上體現出來。
産後恢複期遇上換肺手術,導緻吳夢的狀态越來越差。
最明顯的,便是免疫力的下降。
當時的吳夢在術後沒多久就患上了重感冒。
與此同時,胃脹、咳嗽、拉肚子等毛病也是不間斷。
起初,吳夢面對這些小病還是持以樂觀積極的心态,甚至還選擇回家休養。
她堅信自己可以好起來,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回家後,吳夢按照醫囑配合治療,僅是要吃的藥,一天就有16種。
非但這樣,她每日都要做霧化與理療,每周要做抽血化驗和氣管鏡
但對此,她并沒有覺得煎熬,也都堅持去做。
但即便如此,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的。
吳夢樂觀積極沒有讓她痊愈,反倒随時間的流逝,她的病情越來越重。
起初,她還能下地做一些運動。
但漸漸地,她連說話都成問題。
每當吳夢想和周圍人多聊會天,就會不受控制地咳嗽。
為保證呼吸順暢,她家裡配備了4台呼吸機。
除此外,吳夢拉肚子的頻率也要高于以往,有時一天要跑十幾趟廁所。
而在肺移植手術後的3個月内,她還相繼做了十幾次的手術。
每次被推出手術室,狀态就要較之前差上一分。
看着吳夢日漸衰弱,王柯丁心急如焚。
然而他再着急,能做的也僅有陪在妻子身邊,他沒有辦法幫助吳夢減輕半點痛苦。
那個時候的王柯丁或許有過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堅持讓吳夢打掉孩子。
因為吳夢的并發症一天比一天嚴重,2019年2月28日,她隻能再次住進醫院ICU病房。
住院之後,她隻能癱在床上靠着呼吸機喘氣。
身體的失控讓吳夢越來越驚恐,她第一次體會到那種讓人絕望的無力感,而這種感覺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消逝。
最讓人感到崩潰的是,吳夢的身體竟還出現了慢性排異。
這就說明,如果要保住她的命,就隻能再一次進行肺移植手術。
但暫且不論二度手術能否成功,以吳夢目前的狀況而言,她根本等不到找到合适肺源的那天。
第一次肺移植,吳夢很幸運,在産後第11天便等來了合适的肺源。
可第二次,吳夢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換句話來說,那時吳夢能做的,隻有在床上“等死”。
追悔莫及,遺憾離世看着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卻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吳夢,陳靜瑜拿着病曆單的手顫抖了一下!
經檢查發現,原來吳夢的病情之所以惡化得如此迅速,并非無緣無故。
都是因為她沒有遵守醫囑,服用抗感染藥。
而之所以不用藥,是吳夢對醫生産生了懷疑。
一開始,她的确積極配合治療。
但眼見自身病情一直不見好轉,甚至有惡化的現象,吳夢開始不認可醫生的治療方案,也不信任抗感染藥可以減輕病狀,便私自停了藥。
就這樣,吳夢将自己推向了深淵,陳靜瑜面對此等情況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醫生無能為力,身體每況愈下,讓吳夢備受折磨。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盡頭,眼下隻不過是在靠着藥物與呼吸機勉強續命而已。
這時,她開始後悔。
悔恨自己自私地将寶寶帶到人世,卻沒有辦法盡到母親的責任。
于此同時,吳夢也覺得愧對自己的丈夫王柯丁,将孩子扔給他一人撫養,她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
而對于自己的父母,吳夢充滿了不舍與自責。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為人父母者最為痛苦的經曆。
可她卻要讓自己的父母被迫經曆這種死别,這是作為女兒的失職。
病床上,吳夢使出全力向家人哭訴,言語間盡是悔恨:
“是女兒不孝,不能給爸爸媽媽養老送終,甚至不能給父親過完70大壽。”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吳夢展現了強烈的求生欲,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想活下去。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堅持那個冒險的決定,那麼如今她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她依舊可以做那個被父母疼愛,被丈夫呵護的幸福女人。
隻可惜,凡事沒有如果,吳夢的追悔莫及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她能做的,隻有在人生的最後時光,好好享受家人陪伴的溫暖。
深知自己沒有生的希望後,吳夢選擇了回家。
她不想自己死在冷冰冰的病房裡,如果一定要離開,她希望是在自己最為熟悉的家中。
就這樣,王柯丁帶着妻子驅車趕回了家裡。
而吳夢在感受到家的氣息之後,于2019年4月1日17點35分,也就是術後的第10個月,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享年43歲。
吳夢的離世,宣告世界首例産婦肺移植手術的失敗。
一時間,陳靜瑜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為此他特意發博為吳夢的死因做了解釋。
正所謂“醫者父母心”。
作為吳夢的主治醫生,陳靜瑜是除了其家人外最希望吳夢能好好活下去的人。
所以在博文裡,他表達了自己的心痛與無奈,同時也希望每一位肺高壓患者都能謹慎對待懷孕生子一事。
陳靜瑜的發言足夠真誠,因此獲得了外界的認可與理解,至此世界首例肺移植産婦的相關事件終于告一段落。
2022年,吳夢冒死生下的寶寶已經4歲了,王柯丁和吳家二老将孩子照顧得很好。
雖然吳夢的離開對他們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但為了孩子,他們必須盡快走出陰影。
現如今這一家幾口人過着平淡卻不失溫馨的生活。
而吳夢則成為了他們心中永遠牽挂,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親人。
後記對于吳夢當初冒險生子的選擇,有人表示太過自私,她沒有對孩子的未來做出負責任的考慮,因為她的固執,孩子将在殘缺的家庭下成長。
但也有人認為,吳夢隻是一個渴望做母親,渴望擁有一個完整家庭的普通人,為了之後的幸福人生,她冒險賭上了性命,她的行為是勇敢的,是偉大的,不應該被诟病。
無論外界是何看法,吳夢已經離世,有争議的言論也該到此為止了。
最後,通過吳夢這件事也能得到一些人生感悟,生老病死是人生的一大無奈,即便醫學技術再發達,也隻能延緩死亡速度,終究是改變不了結果的。
所以在還能盡孝的年紀,在最重要的人還在身邊時,一定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不要等到意外發生再追悔莫及。
對于吳夢的經曆你是如何看待的呢?如果是你,你會做出怎樣的抉擇?歡迎在評論區留下不同的看法。
參考文獻
封面新聞《記者吳夢病逝 去年生完小孩11天後換肺引發極大争議》
中國青年報《肺移植高齡産婦逝世 吳夢不再有夢》
CCTV13《面對面——被“綁架”的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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