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日，經十路山大路路口，中勝石油加油站工作人員為車主加油。近幾年，“莆田系”中勝石油在山東擴張較快。 記者郭堯 攝

“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該勇敢留下來……”7月29日，窗外傳來郭富城的歌聲時，商河縣城的民營加油站老闆彭軍(化名)正坐在辦公室裡一籌莫展。是繼續堅持這場已持續兩個月的價格戰，還是退出走人?他的心情一如歌裡唱的，是痛苦而艱難的抉擇。

行業内笑言，全國“油戰”看山東，山東“油戰”看濟南，濟南“油戰”看商河。而彭軍祖孫三代創下的這個加油站基業，正好處在這場風暴的最核心。周邊三家中石化加油站，輪番次第降價，幅度動辄每升2塊錢以上，中間巨大的利差被消耗殆盡，彭軍不知道他薄薄的家底兒還能堅持多久……

被“圍剿”的民營加油站降價比拼 曾創全國最大降幅

從今年5月到現在，這場史無前例的“油戰”已持續兩個月。濟南商河也在這場“油戰”中業界聞名——就在前段時間，這裡中石化一加油站，92号汽油直降2.3元/升，創下國内主營加油站促銷最大降幅。

山東是全國地煉企業最為集中的地區，也是僅次于美國休斯敦、日本東京灣的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全國“油戰”看山東并不是虛言。數據顯示，在濟南，92号汽油上個月的零售均價僅為4.5元/升，位置偏僻加油站零售價已降到4元以下，比發改委規定的指導價格低了近2元，山東“油戰”看濟南也不為虛。但彭軍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所在的商河縣城怎麼會成了“油戰”的核心，而他的加油站則看似處在了風暴的最核心位置。

彭軍曾跟附近中石化加油站硬碰硬，上述中石化加油站直降2.3元/升時，他每升直降過2.5元，創下全國最大降幅，92号汽油賣3.88元/升，這已是一個虧損的賣價。時至今日，彭軍賠不起了，也就不再跟了，他的92号汽油現在隻降不到2塊錢，降幅比中石化小了，算是保本經營，但銷量也基本沒了。

“5月底6月初時，92号汽油的确降了兩塊三，不過這是經山東省公司決定批準的。”位于商河縣許商街道的中石化加油站負責人證實了其曾創下的巨大降幅。目前，該促銷降幅已經停止。不過北側不遠宏業集團附近的中石化加油站依然直降2元，南邊商河二中附近的中石化加油站直降1.5元。

“這是典型的重點清除。”彭軍說，中石化三個加油站輪番次第降價，作為附近的民營加油站，就得跟着降，幅度還得更大，不然就沒生意。“以一敵三，哪受得了?”以彭軍每升直降2.5元時的進價計算，5200元/噸左右，最高零售價7880元/噸，看似賣一噸有2680元的利潤，但每升降價2.5元之後，就相當于一噸降3500元，賣一噸就得賠800多元。照此計算，中石化的最大降幅也是賠錢狀态，一噸賠四五百元，這一結論也得到很多民營加油站的認可。

彭軍說，他現在是在用家底打一場保衛戰，比拼的是耐力，看誰能撐到最後。其間，多有資方背景的人上門勸他退出，把加油站租給他們經營，但都被拒。

此前獲利豐引資本“收割”莆田系控制着全國超四成民營加油站

盡管以彭軍等為代表的民營加油站老闆仍在堅持，甚至表态不會賣掉或租出加油站，但現實中，很多加油站已被資本“收割”。在濟南主要從事承包加油站建設改造工程的甯強即透露，“靠做民營醫院起家出名的莆田系，靠着其雄厚的資金實力，近幾年到處收購或租賃民營加油站，出價很高，有時連‘兩桶油’都不是競争對手”。

此語并非妄言，比如中勝石油，隸屬于北京立根集團，其創始人便是福建莆田人，2014年在濟南設立山東分公司，大量租賃、收購民營加油站統一運營，目前僅在濟南就已有10家加油站，山東有24家。此擴展速度相比濟南本土油企中惠澤可謂“飛速”——中惠澤運營14年，目前擁有6處加油站、3處加氣站。

“現在價格戰很激烈，利潤率降低了，前些年可不是這樣，‘兩桶油’很少促銷，民營加油站即使有促銷，也很小，每升降兩三毛錢就不錯了。”中勝石油山東分公司運營負責人阮先生說，當年一座位置比較好的加油站，一年流水上億元，淨利潤幾百萬元很輕松。

公開數字顯示，2014年以來，國際油價出現斷崖式下跌，從140美元一桶降至目前的約50美元一桶，一度還曾下探至30美元一桶，不斷下降的國際油價，與發改委所規定的國内成品油最高限價之間形成了巨大利差，加之促銷很少，加油站獲利頗豐，賣一噸油賺兩三千元是常态。公開數據顯示，2016年，我國煉油業利潤增幅最高，達到了120%，利潤總額為1703.6億元，創曆史新紀錄。

阮先生表示，中勝石油來山東開拓市場，首先是因為這裡競争激烈，有1萬多座加油站，全國最多。濟南有700多座，而北京才1000多座。此前，由于利潤空間還不錯，很多加油站并不願意賣，因此價格很高，好地段的加油站，轉讓費過億元很常見。

“買不到就租，濟南這10個全是租的。好地段的一年租金兩三百萬，差一點的也得三五十萬。”阮先生說，租過來之後，他們不僅賣油，還裝修擴建，提供增值服務，比如洗車修車等。公開數字顯示，莆田系控制着全國40%以上的民營加油站，福建、廣東等省份比例更高。

争奪戰背後的資本角逐 挺過去才能迎接春天

事實上，在濟南收購、租賃加油站的遠不止莆田系、“兩桶油”，還有中海油、殼牌、地煉廠家等。“我們都有收購、租賃任務，完不成會被扣獎金。”在殼牌工作的一開拓人員說，外企如SK、LG、爍眸石油株式會社、佳施加德士等，也均相繼通過并購、新建等方式進入山東市場，開拓壓力很大。

在濟南市區西南部經營民營加油站的陸華，近幾年經常被地煉企業邀請去參加項目說明會，“京博石化、彙豐石化參加最多，他們想憑借其油源優勢，擴大終端市場占有量，一旦加油站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就不用再看‘兩桶油’臉色過日子了;他們要求我們民營加油站加盟他們，用統一的牌子、統一的管理模式、統一的油源”。

過去，山東地煉企業由于沒有加油站的渠道終端，吃過很多虧，近幾年則加大了對加油站的租賃和收購量。其中，京博在濱州周邊約有40多家加油站，萬通石化規模更大，早已超過100座。今年，金盾石化對GS加德士中國9座加油站的收購已全面完成;湖南和順石油日前發布招股說明書也稱，IPO拟募集資金約12.65億元，其中6.93億元計劃用于收購加油站儲備金項目。

“大家心裡明白，得終端者得天下，現在的情況‘時不我待’，畢竟，地煉占有的加油站數量，還是相對較少。”卓創資訊分析師路慧說，山東總共一萬多座加油站，地煉才占10%，“兩桶油”5000多座，剩下的就是民營和中海油、殼牌，隻有占有更多加油站，未來才能有話語權。

其實，加油站的争奪之所以如此白熱化，更因為其已是一種稀缺資源。山東早從2005年就發布規劃，要求加油站實行總量控制，年均增長不超過2%，各市年均增長不超過3%，這意味着，除新建開發區能建個别加油站外，其他地區審批加油站已很難，資本要想大規模擴大數量，隻能靠收購或租賃存量加油站。2016年，山東開展專項整治，甚至暫停審批新上加油站，導緻存量争奪更加激烈。

“别看我的加油站因為價格戰經營得一般，但有手續，是政府批準的正規站，很多人觊觎着。”彭軍說，他相信，誰能挺過這場“油戰”，誰就能迎接春天。畢竟價格戰的目的就是為了控制市場，未來再賣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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