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想象，在《大明宮詞》《如懿傳》之後，自己還會繼續寫和電視劇有關的美食，或者說，和美食有關的電視劇。不過更難以想象的是，孫紅雷在2016年主演的美食向電視劇《好先生》，我竟然到現在才開始看。

（圖片來源：網絡）

一直都蠻喜歡孫紅雷的，覺得這也是個氣場和演技都強大得并駕齊驅的演員。不過當然啦，看這部劇主要還是因為劇裡的食物。其中烘焙、甜品還得往後放放，重點是法餐——正要學惠靈頓牛排的做法。

絕非易事。劇集裡由孫紅雷飾演的陸遠靠着這道菜，直接KO了一家西餐廳的主廚，足以證明這道菜是很考校廚師功力的。按理說我這種烘焙經驗幾乎是零的西餐新手，一上來就挑戰這種高難度的菜品，無異于起手就自選了地獄模式。但是……

“就是想試試嘛。既然有人教。”

家庭版惠靈頓牛排，來自《好先生》中所有法餐的制作者TJ

已經很難說想試做這道菜，究竟是因為能學到，還是因為《好先生》這部劇，或純粹是因為好勝心理——總愛自己為難自己，于是很多菜，明知難度已經超越自己的能力範疇了，反而非要去做做看。比如以前的拆燴魚頭（見《拆燴魚頭：舊時光中的歲月靜好 》）、素燒海參（見《蔥扒素燒海參：專注之禅 》）、文思豆腐等等。不過跨界做西餐，真是頭一次。

頭一次，果然就翻車了。

腌牛排的時候忘了用刀尖戳洞，炒蘑菇醬泥的時候水分烘得不夠幹，沒提前準備尺寸合适的保鮮膜所以整形時束手束腳，對烤箱的脾氣沒摸透導緻烘焙火候不足，這都不說了。最糟的是，不知道自己調味時是怎麼想的，鹽放多了都沒嘗出來，臨了還往醬泥裡額外加了一勺鹽。結果成品軟趴趴的完全不成型，就像一張有氣無力的菜餡餅。而且味道極可怕，鹹上天。硬要給自己挽尊的話，倒是可以說這是在向失去味覺的陸遠緻敬。

我真想說不認識自己

動手做這道菜之前，一直都在做家務時，無可無不可地架起iPad看《好先生》。不過就算是這樣，好幾次因為被劇情touch到，不得不怔怔地停在那裡發呆，也是始料未及。

以前隻知道這部劇基調是輕松的，還帶點勵志的意思，總之比較正能量，才覺得看看沒關系。但是看了才有點後悔。因為故事的背景、人物的經曆，和自己的現狀，存在着某種微妙的共振。所以很難隻用“放松一下”的心情去看它。

離生活太近了。

就我看來，故事裡的每個人，都有着關于“被丢棄”的心結。甘敬當然是最嚴重的：本來朝夕相對、彼此毫無保留的戀人忽然失蹤，而且沒有留下任何迹象，讓她能知道他去了哪裡。這樣無聲無息的徹底消失，連個理由都沒有，是最折磨人的。難怪後來甘敬因為抑郁，不得不去就醫。

佳禾也一樣。十七歲的小姑娘，先經曆了父母的婚變，然後相依為命的父親又因為車禍驟然離世。找到母親後，又發現母親根本不要她。尚未成年的女孩子哪裡承受得了這些，于是她在公園裡哭得滿臉眼淚，聲嘶力竭地對着陸遠喊叫：

"We are miserable, and everyone else is happy, you know? Look at us - no family, no friends. Who care about us? No one cares! How can I calm down, you tell me? "

（我們活得像兩條可憐蟲，但别人都能開開心心的，難道你意識不到這點嗎？看看咱倆——沒家，沒朋友。誰在乎我們？沒人在乎！你還叫我冷靜？你告訴我我怎麼冷靜？）

怨憤的話語，不管不顧的崩潰。陸遠知道佳禾要的不是答案——不是講道理和互相說服。他隻是上前一步把養女緊緊抱住，直到她抽泣着平靜下來。

世界崩塌的時候，語言是多餘的。編劇太了解人性。

真喜歡這倆的對手戲（圖片來源：網絡）

江浩坤也沒好到哪裡去。事業有成的男子，在生意場上無比自信，意氣風發，然而面對夢寐多年的女子，仍然誠惶誠恐，主動将身段放低到塵埃裡。因為他知道自己“就像個備胎”“隻有在抛錨、爆胎的時候才會有用”。即使如此，他仍然忍不住去試着接近、尋求，試着保有。又因這樣的嘗試超越了他原本的位置——他巴望的是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他費盡心思才籌謀到手。所以從未有過一刻的真正心安。

江萊是開了主角光環的，性格的真實性相對弱一些，所以我對她興趣不大。至于陸遠，同樣有主角光環，卻經得起分析。不過，這個人物太複雜，而且性格和經曆中有很多不适合碰的話題，今天也不去說。反正我最初也隻是來看陸遠做菜的。

看他做菜也有壓力。

當然不止是因為自己“正在”學廚。這方面雖然自己很投入，但心裡清楚，如果拿業餘學習的狀态，去和從事餐飲行業的人相比，那不僅是自負，甚至是對大廚的不尊重。不是專業的人，就别對自己期望太高。比如說今天試做惠靈頓牛排，翻車了才正常，沒必要自怨自艾地道歉。想做得好也有辦法：繼續練啊。

但又有一個不能回避的事實：這樣複雜的一道菜，我就算做得再好，也是玩票。

模仿得成功，和真正的“學會了”，完全不是一回事。

邊搓劇邊吃晚飯……不過我真的會包馄饨了

承認自己的能力有限，是通往謙卑的第一步。但要做到這一點，往往會帶來疼痛——你知道最殘忍的是什麼？就是給你一個初始階段和你非常相似的偶像，但你清楚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他。

他的高度，你終生無法企及。

所以我才說《好先生》是一部僞勵志劇。就像更多年前的《奮鬥》一樣：被現實戲弄的經曆人人都有，害怕被丢棄的恐懼感也很容易引起共鳴。但哪怕你真的是個天賦異禀的人，隻是暫時因為客觀因素跌入低谷；如果你沒有一個有實力的朋友托你一把，或者沒有足夠的運氣遇到伯樂，照樣可能終生困頓。至于丢棄，或者說毫無征兆的離别……

成年人的世界裡，很多事情是沒有理由的。發生的就是事實，哪怕你上窮碧落下黃泉地去追索，也未見得能找到答案。因為，往往制造離别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不想要，或者不再需要，就不要了呗。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有那個不甘心的時間，還不如盡快振作起來，把自己重新打扮得光鮮優雅，用最大的熱情去迎接新的人生——但是，不要抱不當期望。

你看，搓個劇，冒出來這麼多讓人齒冷的感慨，陸大廚的拿手菜怎麼可能做得好。食物是有自己的脾氣和感情的。

我仰望他。羨慕他的韌性和勇敢，佩服他的刻苦和适應能力。有心去效仿，就像試着去做他的惠靈頓牛排，但終究還是做不到，很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感覺……這逼我再一次低下頭，冷靜，甚至是冷漠地審視自己，觀察差距和現實。

最後的結論就是：自己還差得很遠。現階段，“成功”兩個字是想也不要想。非要和它扯上點關系的話，就請努力努力再努力。

努力沒有盡頭，也許你一輩子都欠這兩個字的債。努力也不一定有結果，但是不努力，就肯定沒有結果——你自己選。

是因為夢想而長出了翅膀，還是一切都隻是浮光掠影的幻想

寫到最後，想起前段時間為“怕是堅持不下去了”歎氣之後，像學廚時一樣受教，而後懵懵懂懂地翻寫出的一些字句。這東西，到現在自己都不太信，但是合适用來做本文的結尾，算是留個讓人振奮的尾巴：

我沒有辜負過一個春天，但玫瑰總會凋謝

我沒有期待過一個春天，但玫瑰仍然次第綻放

我想現在你是要讓我知道

即使是冬天，玫瑰也沒有放棄

它在默默地把根紮得更深

凋謝的玫瑰就讓它去

冬天是适合在沉默中生長的季節

堅持下去，春天會來

2020年12月27日

【寫在後面的話】

我的天，過年把日子都搞亂了，我以為明天才是周五……（捂臉）偏偏這篇文章，無論内容還是背後的東西，都讓人在寫完以後，恨不得把筆丢得遠遠的。完全不想再看一遍。

所以這是今天早上才趕着檢查、收集素材圖、排版，最後發出來……檢查時，修改的内容不少。比如在“正在學廚”的“正在”上，加了引号。

如今我不敢說自己的心态是在認真學習的了。雖然學習一直都沒有停。也不會停。

2020-2021的冬季讓人消沉。在不斷地自我否定中，寫了這一篇。有些東西本來想挖得再深一點，但是稍微一碰，就要疼了。

不過在今天發這篇，倒是蠻有意義的。

最後……好像該拜年？啊，如果我拜的話你們就給我紅包，我倒是很願意拜一拜……

2021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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