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人們談論起他,隻記得他如北國之雪的蒼蒼白發,似血月般的腥紅眼眸,還有他腳下縱橫馳騁在天地間的星月戰船,在月光皎潔的夜晚,有人甚至說還能聽到他那缥缈似仙音的陶笛聲!
夜,金碧輝煌的皇城金銮大殿上,宴會還在繼續,這是雪翼帝國青瑤女皇的壽宴!
杯觥交錯,侍女穿梭如織,美妙的歌舞從未停歇過,粉飾着當今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能出現在宴席上的人,那是非富即貴,每個都是生活在社會頂層的人物。
無論何時何地,任何場合,人世間的座位順序,就跟人的地位一樣講究。
越靠近前方的人,地位就越高,越靠近中心的人,就越容易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反之,越末端的人,地位就越低。
現在在宴會的末席,坐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他有着一雙漆黑的眼睛,漆黑得不同于常人,隻有眼黑,沒有眼白,所以無論他什麼轉動眼珠子,别人都很難察覺出他目光看向哪裡!
現在,這雙奇特的眼睛隻鎖定在最前方一個美麗的身影上。
那是世間最美的女人,他的母親,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隔着十萬八千裡!
男孩注視了很久很久,他漆黑的眼眸中流露着孩童的純真,渴望,再到悲傷,憤怒和迷茫,無數種複雜的情感糅合在一起,很難想象,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七歲的孩子擁有着如此複雜的情感。
在他的眼眸裡,美麗的女人舉止優雅,儀态萬千,吸引着絕大多數的目光,甚至比女皇還要耀眼,和每一個來敬酒的人都談笑風生,目光卻從來都沒有在她的孩子身上停留過片刻!
哪怕男孩從記事起,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生母,而她也知道他在這,卻從來沒有看過來一眼,跟他說過一句話。
男孩坐在宴會的最末席,他母親坐在宴會的最中心,那是皇族的位置,而且還必須是最親,最得勢的皇族成員才有資格入座!
她坐在皇族的座位中,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卻不是男孩的父親,那是她的情夫,她的新歡,雪翼皇朝的四皇爺雪翼楓和,青瑤女皇的親弟弟,被譽為雪翼皇朝的第一美男子。
而他的父親,這個太平盛世曾經的締造者,現在卻隻能陪他坐在末席,最冷清的地方。
成為一個看客,甚至一個笑柄。
他曾經的妻子,現在同在一個大殿上,卻坐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卿卿我我,光彩奪目,這對任何男人而言,都是種難以承受的侮辱。
他隻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悶酒,等待宴會結束,因為他還有事要做。
“喲,這不是北溟大元帥嘛,怎麼一個人幹坐着,不過來陪我們這些老熟人喝幾杯?”
一個四五十歲,文官模樣的人,端着酒杯走過來,邊笑着邊說道。
他的笑絕不是什麼善意的笑,藏着深深的嘲弄和譏諷,而這樣的情景,今晚也不是第一次了,現在在文官身後就跟着同樣表情的幾個人。
“不對,現在不能叫您大元帥了,最多……隻能叫你一聲王爺,來,老夫先幹為敬!”
文官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又嘲弄的看了對方一眼,手中的酒杯再次倒滿。
“怎麼,北溟王爺,我都喝了,你還不喝,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他說道。
“滾!”
對方隻冷冷的吐出一個字,高大的身軀如山嶽般巍峨不動,那怕他知道眼前的幾人都是現在朝中得勢的權貴,為首的更是當今丞相蘇嵩,女皇最寵信的大臣,但在他眼裡,隻當是一群跳梁小醜。
“北溟羽,你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不知道醒悟,真當自己還是鎮國大元帥呢?”蘇嵩得意洋洋的笑容冷了下來。
“我是不是鎮國大元帥,而你是不是什麼丞相,和我要打你殺你沒有半點關系,我要真想動手,什麼身份救不了你的命,不如你現在就試試!”
曾經的鎮國大元帥北溟羽,眼睛冷冷的盯着對方,目光有若實質,直擊人心,他隻坐着不動,散發出來的威壓,就已經讓對面幾人如身處冰窟,身上壓着萬斤重石,腿都不禁顫抖起來!
這個曾經令天下顫抖的男人,即使他沒有了兵權,即使他在權力的鬥争中早已失勢,但虎死不倒威,王者就是王者,不是他們幾條敗犬可以招惹得起的。
蘇嵩瞳孔一縮,他沒有忘記北溟羽曾經把他揍得兩個月起不來床的事,對方說會動手,那就一定會動手。
大家同朝為官,都要點面子,但眼前這個人從來就不知道圓滑處世的道理!
當然,若非結下這層仇怨,蘇嵩也不願輕易來招惹這種莽夫,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别這麼大火氣!”
他變臉極快,又立刻堆出了笑容。
“老夫也知道王爺您的心情不好,哪個男人看見自己的妻子跟别人卿卿我我,恐怕都好不到哪去,怎麼,王爺,你這麼久不來帝都,也不去跟王妃叙叙舊嗎?”
這次他笑得更加得意,都說打人不打臉,蘇嵩這把鹽是直接灑在了對手的傷口上。
“王爺,要不要老奴現在就動手!”
一個冰冷從北溟羽身後傳來,那是一個眉發皆白的老者,他垂垂老矣,站在那裡,卻給人感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他自稱老奴,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他。
他如劍的目光隻看了蘇嵩一眼,就讓他如遭重擊,心口像是被一柄利劍貫穿,痛得直打哆嗦。
這不是心理錯覺,而是真的痛,對方隻一道目光,就已經把他重創!
這冷清的小角落裡,瞬間殺氣凜然!
“北溟羽,這可是金銮殿,你敢在這動手,就等于造反,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該為你兒子着想着想!”
蘇嵩面露懼色,連忙出聲提醒,以求自保,他雖貴為丞相,但對方要真想動手,沒準會要了他的命。
“滾!”
北溟羽低頭看了看還在呆呆看着前方的兒子,心中歎了口氣,再次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這次對方真的滾了,一刻不敢多停留,蘇嵩善于背後出謀劃策,正面交鋒不是他的強項。
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
“爹,我們回去吧!”
剛剛身邊發生激烈沖突,男孩都沒有收回目光,現在卻突然轉過身來,稚嫩的童聲說着。
他漆黑的眼眸寫滿的失望和哀傷!
“回去?”
冷如冰山的高大男子低頭看着他的兒子,臉上流露出慈愛!
他知道兒子不喜歡這種場合,想早點回去,但他在猶豫。
“可我們還要等她,你還沒有和你母親說上一句話。”
他們從遙遠的地方來,若是為了他自己,北溟羽大可不必跑這一趟,也不用忍受這樣的屈辱,但為了他兒子北溟月,他必須忍。
他可以沒有妻子,但孩子不能沒有母親,北溟羽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一旦他不在了,那他年幼的兒子就再無依無靠,生于王侯世家,面對永無休止的權力争鬥,他未來的道路要遠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兇險得多,艱難得多!
這些道理,北溟月還小,可能不懂,但北溟羽作為父親,他卻懂!
他兒子唯一指望的就是這個他從沒見過的母親。
“不需要了!”
小北溟月卻搖了搖頭,聲音中帶着淡淡的哀傷和苦澀。
“過去不需要,現在不需要,将來也不需要,她和我們再沒有關系,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将來也不會有!沒有她,我也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北溟羽吃驚的看了兒子,許久才把他緊緊摟進懷裡。
“好!我們回家!”他重重的說了一句。
“我們不再需要這些,父王相信你能做到,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馳騁疆場一生的漢子,此刻竟淚眼模糊,上天給他這樣一個兒子,總歸待他不薄。
回頭再看看遠處美麗的身影,目光中複雜的恨意淡然了許多,她雖然背叛了他,但卻給他帶來了一個好兒子,此後他們再無關系,就當是昨夜的一場夢。
“大人,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北溟羽可是好不容易才來一次帝都,隻要他回到他的封地上,我們就再沒有機會了!”
目視着北溟羽一行人從晚宴悄悄的離開,剛剛跟在蘇崇身後的幾人輕聲說道。
“是啊,大人應該不會忘記,當初他把我們簡直不當人的事了吧!”又一人慫恿!
“我當然不會忘記!”
蘇崇陰冷的目光瞥了左右一眼,挂着冷笑:“收拾他有的是機會,但不是現在!”
“那要什麼時候?”
“後天就是皇家五年一度的夏獵大典,這一次的皇家圍獵格外隆重,不但邀請了我們帝國名門望族參加,還有來自其他五大國度的使團,北溟家作為四大鎮國王府,自然也少不了,到時我們再跟他好好玩玩!”
蘇崇的笑容愈發陰冷得意!
“夏獵大典?他會參加嗎?北溟家就剩北溟月這根獨苗了,他憑什麼跟别人争?而且他兒子還太小了,才七歲多!”
有人問出一連串問号,他們自然知道這五年一次的盛典,是帝都豪門貴胄之間難得一次互相攀比,彰顯家族實力的聚會,但北溟王府自從沒落,離開帝都之後,缺席夏獵大典已經很多年了。
“他會的,就算他不參加,女皇也會讓他參加,否則他就很難離開帝都,到時候,獵場的深山老林裡,哏哏……”
說到這,蘇崇又陰笑兩聲,已經預見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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