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江雪》筆下的老翁,他到底釣的是什麼
——讀柳宗元《江雪》随想
◇鄭萬才
柳宗元的千古名作《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以闊大的背景,高超的筆法,無邊的禅寂,感染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短短二十個字,讓人把玩不厭。曆來丹青妙手,多有以此詩入題作畫的。雖是精工細鑿之作,卻毫無雕鑿之痕。兩聯皆對,讀來不見古闆枯澀,尤其按照入聲字的發音去讀,更有一番趣味。全詩淡如水,飲而解渴;醇如酒,品而出味,可以說越品越佳。多次把讀,我們不禁要問,柳宗元筆下寒江獨釣的老翁,他釣的是什麼?
是的,翁釣的是什麼?
翁釣的不是雪,是孤獨。
翁釣的不是雪,是寂寞。
翁釣的不是雪,是希望。
試想,天氣寒冷,千山的鳥已飛盡,萬徑的人已無蹤,隻有寒江上一笠孤舟,孤舟上一個孤零零的老翁,在天寒地凍,大雪封山的江上,他在釣什麼呢?難道他是沒有吃的了,去釣幾條魚來充饑嗎?顯然不是的。難道他不怕冷嗎?當然,是人都怕冷的。可是,天的冷,能比得上人心的冷嗎?為什麼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不待在家裡,而是要冒着風雪,一個人去寒冷的江上釣魚呢?這是一種無盡的孤寂。到此,讓人不由想起時下的空巢老人,年青人都在外面工作、上學什麼的,沒有人陪,每天打發着無聊的生活,養隻狗,打打太極,公園裡散散步,唱唱歌,玩玩牌來解悶。如果不是孤獨,柳宗元筆下的老翁,怎麼會在這樣的氣候下,一個人去江上“釣雪”呢?這樣的獨釣,很容易讓我們想到現在人的垂釣,時常看見有老翁,無精打采地在河邊,湖邊等釣魚,與其說釣的是魚,不如說釣的是無聊,是以釣魚來打發時間,消磨光陰而已。
大雪紛飛,鳥怕冷,全飛走了,人怕冷,都不出來,隻有這個老翁,不怕冷,一個人在寒江上悠閑,寂寞地垂釣。顯然,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也知道,是什麼也釣不着的,隻能釣到寒江上的雪,釣到無比的失望。或許,連雪也釣不着。姜太公無鈎釣魚,寒江上的老翁有鈎釣雪,或許,他們釣的隻是一種希望。也或許,他們釣的是一種諷刺吧。柳宗元不愧為大家,他筆下寒江上的老翁,釣的不是魚,而是雪,足見其筆法之細膩與獨到。若老翁釣的是魚,則陋俗不已,難見高處。大雪封山,不懼怕寒冷,在寒江上垂釣,翁釣的不是魚,而是雪。誠然,魚可釣,但無魚可釣;雪不可釣,但有雪可釣。無論是魚還是雪,都隻會讓釣翁失望無比,釣也釣不着,最終都必然空空而歸,寂寂而回。這是一種無望之望,是絕望中的希望。可往往這種希望,是渺茫、徒勞的。
從此詩中,還能看到寒江獨釣的老翁,不入群、不入俗,孤高、冷峻的形象。如果入群,入俗,也許在這樣的氣候下,正和一幫俗人在飲酒吹牛。他甯願一個人跑到寒江上孤舟釣雪,也絕不入俗,可見孤高冷峻的形象。這不正好是柳宗元自托的形象嗎?縱使政治上失意,也不願意随俗入流,這是一種孤高的自我封閉,是把心與塵世隔絕起來。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可見雪之大。闊大的背景,茫茫一片白色,不着半點塵埃,是多麼清潔、冷寂的世界啊。也許,隻有在這樣的冷寂世界,才能得到心靈的解脫吧。寒江獨釣,從側面也反映出人心的冷漠。冷透了心,在絕望中,去釣無望的希望。
此詩成為千古絕唱,曆來評論太多,什麼政治失意以及詩的好壞,在此不再贅述。沈德潛評論此詩“清峭已絕”。顧璘評論此詩“絕唱,雪景如在目前”。從此詩中,不難看出柳宗元“幽峭疏淡,用功精細”的詩歌風格。蘇轼認為柳宗元的詩在韋應物之上,說柳詩“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着實不虛。
讀柳宗元的《江雪》,讓人想起網絡上流行的一句話:“姐演的不是電影,是寂寞。”“哥偷的不是菜,是寂寞。”是的,翁釣的不是魚,是寂寞;翁釣的不是雪,是孤獨;翁釣的不是魚,是希望。是的,哥寫的不是詩,是寂寞;哥寫的不是評,是孤獨。
各位讀者,你覺得老翁釣的是什麼呢?歡迎留言讨論。
作者簡介
鄭萬才,77年生,雲南彜良人,網名狂野孤狼,号三迤狂客。中華詩詞論壇雲南分論壇創始人。狼社創社人。曆任中國詩詞、詩選刊、中華詩詞等十餘家論壇首席版主、總版主,中華詩詞論壇高級管理員學術部副部長,中國詩詞協會副會長等職。現為中詩協研究會副會長,狼社社長,《千家詩詞》主編及多家詩詞組織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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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詩詞》主編:鄭萬才
副主編:王惠玲、王天明、胡曉娜
編輯:胡敏、劉宴會、楊餘龍、劉愛紅、韋化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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