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華人,哪裡就有關公香案,尤其在港澳台地區以及東南亞一些國家最為常見。
如今我們看到的關公像,大都是身着戎裝(一般有紅袍、金袍、綠袍之分),頭頂巾帽,一張标志性的紅臉,一雙丹鳳圓眼,手拿青龍偃月刀,腳踩祥雲,透露出一股陽剛威儀的朗朗正氣。
在衆多影視作品中,我們經常會看到一些拜關公的場面,這些人不論忠奸,不論好壞,對着關公的神龛,總會親切的叫聲關二爺,并敬上幾炷香。不怪乎有人說,關公一身正義,“黑白通吃”。
關公,即關羽,人稱關二爺,又稱關雲長,如今我們所熟知是《三國演義》中的英雄形象,其勇武異常,溫酒斬華雄、三英戰呂布、斬顔良誅文醜、過五關斬六将、華容道捉放曹、單刀赴會、水淹七軍,刮骨療毒,其傳奇故事人盡皆知。
作為劉備的結義兄弟,關羽重承諾,守信用,輔佐劉備完成鼎立三分之大業,而後挂印封金,千裡走單騎,忠義一時無兩,以其充滿英雄傳奇的一生,被後人推舉為“忠信義勇”集一身的神聖偶像。
後世對關羽的稱謂并不相同,有的稱“關帝”、有的稱“武聖”、有的稱“武财神”、不難看出,關羽的形象在民間已經逐步“神化”,越來越多的人把關公作為全能保護神、行業神和财神,供于案台,時時奉拜。
顯然,這個以忠信義勇著稱的英雄形象,已經成為全民通用的“神明”,甚至被當做商賈人士最熱衷的“财神‘,不難想見,關羽的形象必然經過不斷的發展與重塑,那麼,對關羽的崇拜以及中國人“拜關公”的文化傳統始于何時,又經過怎樣的轉變呢?
或始于隋唐,形象兇悍配享武廟。
關羽,一介武夫,古人對他的崇拜起于何時已經無法精确考證,據推測,也就是在關羽遇害後的四百年内。
對于關公“封神”的首次記載是在隋代,公元592年(隋開皇十二年),據《佛祖統記)描述,一位佛教高僧在荊州一帶傳揚佛法時,忽遇關羽顯靈,他聲稱自己是當陽山主,希望皈依佛門,于是高僧上奏晉王楊光,封關公為伽藍護法神。
在現在看來,這樣的描述不過就是一場佛教的“營銷活動”,但對于當時當地的百姓而言,皆信以為真,加之關羽生前在荊州的傳奇事迹,也便慢慢尊其為神。
有大量的資料記載,對關羽的崇拜到唐代時,便已經在民間某些地方流傳,唐末範擄《雲溪友議》即雲:
蜀前将軍關羽守荊州,荊州有玉泉伺,天下謂四絕之境。或言此詞鬼助土木之功而成,伺曰三郎神。三郎即關三郎也。
而關羽最初的形象,比如今也要更為兇悍,似乎是受關羽勇武的形象和被東吳擒殺的經曆影響。
在《雲溪友議》中有記載:
允敬者則仿佛似睹之。紹侶居者,外戶不閉,财帛縱橫,莫敢盜者。廚中或先嘗食者,頂刻大掌痕出其面,曆旬愈明。侮侵者,則長蛇毒獸随其後。所以懼神之靈,如履冰谷。
而《北夢瑣言》中對關羽的形象描述也頗為相似:
唐鹹通亂離後,坊巷訛言關三郎鬼兵入城,家家恐抹。搖其患者,令人熱寒戰栗,亦無大苦。弘農楊砒摯家自駱谷入洋源,行及秦嶺,回望京師,乃曰:此處應免關三郎相随也。語未終,一時股栗。
而關公作為“祭拜對象”首次“登堂入室”是以配享武廟的形式。
武廟,用于祭祀姜太公以及曆代良将,唐朝時期,追尊姜太公為武成王,并設立武成王廟,曆代簡稱為武廟,以張良為的配祀,以十哲和古今六十四名将為從祀。
公元731年,始置武廟,十哲配享者為張良、孫武、吳起、樂毅等,關羽并末列其中。到了782年,有禮官奏言:“治武成廟,請如《月令》春、秋釋奠。其追封以王,宜用諸侯之數,樂奏軒縣。”于是,“記史館考定可配享者,列古今名将凡人圖形焉”,包括範蠢、孫腹、廉頗等,而蜀前将軍漢壽亭侯關羽也位列其中。
從此,關羽成為武成王廟的配享者之一,也是關公第一次得到官方意義上的祭拜。
不過,在唐一朝,關公的地位并沒有得到顯著的提升,雖配享武廟,可到宋時,曾一度将其撤出,而真正讓關公的“神位”連升幾級的,還是歸功于北宋時期佛教和道教的融合影響,在那之後,關公在官方的地位才慢慢提高。
宋元時期,關公形象“儒家化”。
至宋時,三國的故事在民間頗為流行,從《事物紀原》和《東京夢華錄》中的相關記載來看,“市人有能談三國事者,或采其說,加緣飾作影人,始為魏、蜀、吳三分戰争之像”,“東京瓦肆伎藝中有名為霍四究者說《三分》”,可見當時,民間街頭多有講三國的說書人。
蘇東坡也曾有記:
塗巷中小兒薄劣,其家所厭苦,軌與錢,令聚坐聽說古話。至說三國事,聞劉玄德敗,留理有出涕者;聞曹操敗,即喜唱快。
關羽的故事在大面積流傳,因此對于關公的崇拜也迅速擴散,尤其在宋末,宋朝為金國所敗失去大量北方疆土時,偏安一隅的南宋人在心理上與三國中的蜀漢同病相憐,并堅信“正統”在自己一方,又由于關羽在《三國志》中所表現出的“安漢扶劉”,以至于大量的南宋文人處于政治需要,開始大力倡導和擴散關公崇拜的思想。
到了元朝,随着戲曲文化的興盛,大量三國故事被改編,衆多英雄角色在民間藝人的包裝下粉墨登場,關于關羽的戲曲頗多,《南村轅耕錄》載有元代院本《赤壁廈兵》、《刺董卓》、《襄陽會》、《罵呂布》等,《錄鬼薄》載有關漢卿所寫劇本《鬧荊州》、《單刀會》、《雙赴夢》等。
在這一時期,由于《三國志》故事的大量流行以及民間藝人對關羽形象的包裝,關羽的形象得到了“重塑”,相對唐時人們對于關羽的“股栗”,宋代的關羽形象相對更為“平和”,據宋人《明道雜志》記載:
京師有富家子,少孤專财,群無賴百方誘異之。而此子甚好看弄影戲,每弄至斬關羽軌為之泣下,囑弄者且緩之。
由此,宋代關羽形象可窺一二。
總的來說,這種由“兇悍”到“平和”的形象轉變,主要是通過對關羽人格“儒家化”的方式來實現的。
在陳壽的《三國志》中,關羽作為名将,神勇無敵可卻魯莽傲慢;宋元時期的《三分》在此基礎上,創造出關羽誦《左傳》的形象,進而在勇武之上又添加了忠義的人格,又通過以“桃園結義”、“降漢不降曹”、“漏橋挑袍”、“古城會”等一系列情節使得關羽的形象更加飽滿。
由于當時社會以儒釋道作為主流文化,自然而然的,在重塑關羽的形象後,使其具有了典型的儒家理想人格。
明清時期,關公崇拜的普及。
由于《三國志》和《三分》這些民間故事的鋪墊,元末明初較為《三國演義》出現,到明代中葉流傳已經十分廣泛,時人感歎“《三國演義》可以通之婦孺,今天下無不知有關忠義者,《演義》之功也。”
随着關羽形象的深入民心,明清宮廷對關羽的祭拜也格外重視,其地位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1394年,明太祖特地在金陵雞籠山之陽建關廟。永樂皇帝遷都北京後,又“廟祭于京師”,成化年間,“又奉效建廟宛平縣之東”,作為太常寺宮祭場所,每年定期于五月十三日拜祭。凡“國有大災則祭告”。
到了萬曆年間,關羽甚至有了封号。
後來清廷入關,建關帝廟于盛京;匝治九年,追封關羽為忠義神武關聖大帝;乾隆年間又加封靈佑;嘉慶年間,朝廷又對關羽進行了幾次加封,到光緒五年,關羽封号已經長達26字,稱為:忠義神武靈佑仁勇顯威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聖大帝。
可以說,到了清代,關羽的地位如日中天,關廟、武廟逐漸獲得與孔子及文廟相當的地位。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關羽畢竟是武聖,明清朝廷如此加封和追崇,從曆史上呈現出來的時間點來看,果然是跟一系列的軍事活動有關。
不光是宮廷官方對于關羽的尊崇,民間的相關活動也十分普及。
當時,地方戲曲多講《演義》,走卒販夫無人不知三國。時人顧家相在《五餘讀書厘随筆》中評論說:
蓋自《三國演義》盛行,又複演為戲劇,而婦人孺子,牧豎販夫,無不知曹操之為奸,關、張、孔明之為忠,其潛移默化之功,關系世道人心,實非淺鮮。
而關廟之多,更有“天下關帝廟,買音一萬餘處”之說,所謂“今且南極嶺表,北極塞垣,凡兒童婦女,無有不震其威靈者。香火之盛,将與天地同不朽”。
顯然,到此時,不管是官方還是民間,對于關公的崇拜,已經非常普及,俨然形成一種較為成熟的“關公崇拜文化”。
所以,對關公的崇拜其實是存在三個周期的:
從唐代頗有“地方性質”的民間崇拜,到宋元時期官方崇拜受到了社會文化的形象,再到明清期間官方與民間都普及開來的“關公崇拜文化”,在這三個周期中,關公的形象同時也在不斷的發展、重塑和完善。而官方宮廷文化和民間文化也在這一過程中逐漸走向一緻化。
但不難發現,關公的形象其實是經過兩個方面的融合,一是最開始民間從《三國志》中所接收到的“勇武、兇悍”的主要特征,二是代表官方所想要傳達的“忠義、禮信”特征,而宋元時期所謂關公形象的重塑,其實就是民間文化和當時“正統”的儒家文化相融合的過程。
在對關羽形象的塑造過程中,賦予了當時作為主流的儒家文化,因此才創造出一個全民崇拜的關公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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