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不久，母親在看大姐抖音跳舞

一

向來不過西方的節日，卻認同西方的父親節和母親節。感恩父母養育之恩是天下所有兒女都應該懂得的最基本做人的道理吧！

去年的母親節，母親正處于生命即将走完之際。那時，父親去世剛剛半年。自從父親去世，雖未見母親太過傷心，但是我們姐妹都知道，母親一定是悲傷至極的，母親不哭，不過是母親把悲傷埋在心底，用最後的堅強來告訴我們，任何時候都要堅強的活下去。

父母親相扶相攜一生，也争争吵吵一生。就是在争争吵吵中，父母表達着隻有那個年代的人們才懂得的不離不棄相守一生的純樸愛情。

或許爹的離去給娘的打擊是不可逆轉的。娘從爹剛走後還能在屋子裡慢慢走動，到走幾步就累，再到後來幾乎不能走路的半自理狀态，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期間還去住過一次醫院……那時候多虧了大姐不離左右侍候照顧娘。我僅是隔三差五來看望下，和母親待一兩個小時，陪母親說會兒話，然後就匆匆回我自己的家。

中年人的尴尬或許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兩難境地：年邁的父母需要贍養，自己家裡一堆事也等着去做，兒子結了婚生了孫子還需要幫着兒子兒媳帶孫子，大多數人的天平又總是會不自覺往孩子身上傾斜。這時候啊，恨不得自己會分身法術，把自己分成兩人，一個陪在父母身邊盡孝，一個幫着兒子兒媳帶孫子……

隻是因為我們目光所及下父母還能照顧得了自己，隻是因為父母不想麻煩我們而努力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

2021年，母親在濟南二姐家過年，二姐推着母親在小區曬太陽

二

2020年冬天，父親去世。正是農閑季節，安葬罷父親，大姐沒有回家，留下來照顧母親。轉眼就到了春節，大姐需要回家，遠在山東的二姐把母親接到濟南過年。這是我不能想起的一個痛：娘其實是想跟着我住的，無奈大兒結婚住在一起，沒有空餘房間給娘住娘住。我對娘說，等小兒開學騰出房間我就接娘來我這裡。沒成想這成了我此生一件憾事：過完年母親從二姐家回來，身體狀況開始愈發不如先前，我們不敢再折騰虛弱的母親，兒媳又恰好剛做了月子，我因為要照顧兒媳，母親就由大姐二姐和弟弟三人輪流照顧，好容易盼到兒媳滿月回了她媽媽家，我終于可以接替姐姐弟弟在母親生命最後時刻，可以日夜守候在母親身邊。那時候母親已經極度虛弱，整夜整夜氣喘胸悶不能正常睡覺。我照顧了母親僅僅八天時間，母親就離開了我們。我一邊哭一邊給我的孩子們和他們爸爸打電話：我娘走了，以後，我成了沒娘的人了……

疫情原因，村委規定喪事從簡，隻允許母親在家停留三日。看着八十多歲的母親走後都要被匆匆安葬，我跪在母親靈堂前幾次嚎啕大哭……

匆匆安葬罷母親，第二天從父母墓地回到家，我和姐姐們收拾我們的東西回各自的家。看着沒有了父母的房間和院子裡的角角落落，悲涼溢滿全身：從此，我們姐妹成了孤兒……

我們永遠地失去了我們的娘。以後，我百無聊賴的時候，去哪裡尋找可以讓自己瞬息安靜下來的地方……

五年前我的母親

三

一直都自認為，我是對生死看得很透徹的人，還時常勸慰别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都逃不脫。可是事實上，母親去世很長時間，我都深陷在沒了娘的悲痛裡。我時常在一個人的時候想起母親，就會落淚不止。母親去世好長時間裡，隻要一閉上眼，就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老舊時光裡。那些就着月光和母親一塊兒涮碗的夜晚；在廚房裡和母親一起給全家人做飯的正午；母親給我盛好飯涼着，喊我起床吃飯去上學的早上……

每次猛然醒來發現是在做夢，我都不願意睜開眼睛。恍若自己還是那個隻要不用看弟弟，就不離母親左右的小小女孩；仿若自己此刻就躺在娘家原來的舊房子裡屋的木床上，院子裡葡萄架上已經熟透的黑紫色葡萄散發着甜甜的味道……

自從母親走後，做夢都是未出嫁時在家裡的情景，很奇怪。醒來的最初，心裡總會充盈着一股安甯與平和，可是隻要想到父母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們，心内就悲痛不已……

夢裡的情景，并沒有出現那些總是讓我生出一些委屈和遺憾的往事，所有夢中的舊時光，連夏日的陽光都不是炙熱灼人的，仿佛都如剛睡醒的樣子，慵懶地看着我們的房子。

我想，一定是母親在用這樣的方式來減少我因為永遠失去了母親而萬分悲傷的心吧！

隻是在母親燒五七紙的那晚，母親讓我夢見我照顧母親時的最後幾日，但是夢裡的母親并不像她最後時刻難受痛苦那時百般刁難我們的樣子。在病重最後時刻，母親性情大變，和平日裡處處為她的兒女考慮的那個我們的母親完全判若兩人：不準我們看手機，不能愣神，不要走開，眼睛要緊緊盯着她，甚至不顧及我們是否吃過飯，間或聽她穿插幾句漫無邊際的胡話……那時候，我們姐妹和弟弟都道是母親故意為難我們，在母親去世以後才明白，母親不過是在用那樣的方式讓我們對她少一些留戀和不舍……

而夢中母親的樣子，沒有一次是那種時刻。或許冥冥中，母親在以她慈祥的樣子來與我最後道别……

因為後來，就很少再夢到母親了……

四

今年第一次來上海就遇到上海的疫情爆發，清明節被封控，沒有回家給父母上墳燒紙，就盼着疫情趕快過去，盡早解封，五月底母親周年祭日可以趕回家，可是，早上出去外面路口，原本僅是鐵栅欄封着的路口，防疫人員正在鐵栅欄上加裝木闆……

心内愈發變得沉重……

五

昨晚大兒打來視頻，正說着話，兒媳走到手機屏幕前對我說：“媽，昨晚大狗說想你了，然後就哭了。”大兒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地制止他媳婦兒：這麼多嘴，啥都說……

早上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小兒子發來的信息：母親節快樂媽媽。愛你媽媽。眼眶忽然就濕了，想起放假期間小子在家的時候，我有時候想起母親難受，貼心的小男孩一旦發現，會走過來把我攬在他胸前安慰媽媽。那時候，矮小的他的媽媽貼在她長得高大的小兒子胸前，慢慢心内變得安靜下來，也很欣慰。然後心内對自己說：我雖然沒了我的娘，可是我也是我孩子們的媽媽啊！為了我的倆小子，我也要努力讓自己開心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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