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寶年間,不知從何時起,長安城裡多了一個衣衫褴褛的胡僧。與那胡僧一同出現的,還有一隻小猴子。不知胡僧如何馴化,那隻小猴不但能做各種高難度的動作,還能像人一樣說話。胡僧要它做什麼,它馬上就做什麼,對主人的話百依百順,更為主人換來三餐溫飽。
胡僧有一隻“神猴”的消息不胫而走,玄宗寵妃楊玉環的三姐虢國夫人聽說之後,派人把胡僧叫到府上,要胡僧當面驅使神猴獻藝。
随着胡僧的一聲聲吆喝,小猴順從地進行各種表演,惹得虢國夫人時而驚叫,時而大笑。表演結束後,虢國夫人給了胡僧重賞,還讓胡僧留下陪自己說話。
虢國夫人問胡僧,如此一隻聰慧伶俐的小猴從何處得來?
“是在西蜀的山中得到的。”胡僧說:“貧僧曾多次進山尋仙,想是造化不夠,仙人沒有見到,卻有幸得到了這隻小猴子。當時它被大猴子所傷,性命危在旦夕。我見它可憐,便把它收養了下來。我那時隻以為這隻小猴與其他的猴子沒有什麼分别,沒想到才半年多,它就能理解人的意思。我這才知道,此乃天下罕有的靈物,于是對其加以馴化,并教給它說話。也僅是一年有餘,它竟可以口吐人言。随我指使,無不應我心思。我與它情同父子,無論走到何地,它始終陪在我身邊,對我不離不棄。”
“原來是這樣啊,”虢國夫人說:“既然是天降靈物,就應該好生對待。你帶着它行走天涯,它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對靈物不敬,便是對上天不敬。不如這樣,我給你好處,你将這靈物留在我的府上。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看似利誘,實則威逼。一旁是手托金銀綢帛的婢女,一旁是殺氣騰騰的家丁,單看他如何取舍。
胡僧長歎一聲,起身接過金銀綢帛。稱謝之後,獨自轉身離去。
小猴不見了主人,不免傷心流淚。虢國夫人耐心地哄它,幾天之後,小猴子開始進食,蹦蹦跳跳,又歡騰起來。虢國夫人拿它當寶貝相待,不準任何人刻薄它。
半年後的一天,貴妃楊玉環派人給虢國夫人送來一對采自終南山的靈芝。夫人留下一支自用,另一支賞給小猴吃。小猴當着虢國夫人面,将靈芝吞咽下去,然後為夫人表演雜耍。耍着耍着,忽聽小猴慘叫了一聲,旋即在地上掙紮翻滾,一副極度痛苦的模樣。
虢國夫人大驚失色,慌忙喊人救治她的心肝寶貝。衆人七手八腳,折騰出一身大汗,總算将小猴按住,使其不能亂動。這時候,有人發現小猴渾身的絨毛在一片片的脫落。半個時辰後,絨毛差不多脫落幹淨,再看,哪裡還有猴子,分明是個男孩!府上頓時大亂,都以為見到了“妖精”。
虢國夫人受到驚吓,讓人趕快把這個幻化人形的“猴精”除掉。怎知“猴精”跪地哭訴說:“夫人,我不是妖精,我是人啊。我本姓袁,賣我的胡僧,從前住在西蜀的山中。我經常跟随父親進山采藥,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他。有一回,父親将我帶進山,把我交給那個胡僧,求他帶我修行。從此,我留在了他的身邊,做了他的徒弟。他每天給我吃一些不知名的藥苗,時間久了,我渾身奇癢難忍,先是長滿紅斑,逐漸生出絨毛。再後來,我就變成了猴子的模樣。”
聽完他的哭訴,虢國夫人總算從恐慌中解脫出來,她叱問男孩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出自己的身世?
男孩邊落淚邊說:“我随師父走南闖北,沒有一個人認為我是人,都以為我是一隻通曉人言的猴子。時間久了,我自己也認為自己是猴子而非人。師父也經常對我說,我之所以變成猴子模樣,是因為我受了詛咒,一旦我把真實身份說給别人聽,我就永遠也不能恢複原來的模樣,所以我不敢對任何人說出我的身世。不瞞夫人,我留在府上之後,曾多次想要對您吐露真言,但又不敢開口。每到深夜,我常常暗自流淚。沒想到,我今天因吃了靈芝仙草而變回了人身,這一切都是拜夫人所賜。夫人有好生之德,将來必成菩薩。”
一番話說得虢國夫人心花怒放,立即讓人給男孩洗掉身上的污垢,并找來長安城中最有名的醫師來為其醫治舊傷。幾天之後,再看男孩,竟出落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虢國夫人遂為他取名“複生”,将其留在身邊,成全他給自己當了“面首”。
如此,又過了兩個年頭,複生的容貌出落得更是英俊。貴妃楊玉環早就聽說姐姐的府上養了一個天下難得的美男子,還聽說這個美男子是猴子變化。心中好奇,非見不可,但每次開口,都被姐姐拒絕。很明顯,虢國夫人不希望自己的所愛被他人奪走,故而連貴妃妹子的面子都不給。
楊玉環絕非省油燈,姐姐越是不讓她見,她就越要見。一天,楊玉環派宮人去給姐姐傳話,讓姐姐打開府門,等她過去一見複生的真容。
虢國夫人不敢違拗,但又不甘心複生被奪走,因此讓一個婢女陪着複生躲進了密室,沒她的吩咐,兩人誰也不許出來。
等了足足一天,楊玉環居然“食言”,并沒有來姐姐家中。原來隻是虛驚一場,虢國夫人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趕緊親自來到密室放心肝寶貝出來。
然而,就在虢國夫人打開門的一刹那,映入眼眶的畫面吓得她驚聲大叫。密室裡哪還有複生和婢女,分明是兩隻毛乎乎的猿猴。陪在夫人身邊的婢女趕緊喊來家丁,得到夫人的授意,衆人沖進去,亂刀将兩隻猿猴砍殺。
然而,更為離奇的一幕出現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兩隻猿猴又有了變化,婢女還是那個婢女,而複生卻不是複生,竟是個木偶人。
此番景象不禁吓壞了在場所有的人,虢國夫人認為這一切都是那個胡僧搞鬼,于是一面派人去找尋胡僧,一面派人請法師到府上設壇做法。
結果是,胡僧既沒有被找到,法師們折騰了好幾天,弄得府上烏煙瘴氣,虢國夫人被貴妃妹子叱責。有一些道行高深的術士告訴楊貴妃,世間有一種操控傀儡之術,配合幻術,便可達到以假亂真,攝人心魄的效果。那個胡僧一定是精于此道之人,虢國夫人着了他的道兒,這些年一直跟一個木偶人為伴,卻渾然不覺,說來讓人可發一笑。
拙文一篇,就此打住。此文并非筆者杜撰,而是記載于古籍之中,唐朝是曆史中一個充滿了絕幻怪事的朝代,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正是從唐朝中來,給你我這些現代人提供了大量可用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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