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程曉玲 淡忠奎 每經編輯：劉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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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經濟社會空間形态是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在空間上的投影。在中國960萬平方公裡的國土上，有兩條廣為人知的分界線——

一條是“胡煥庸線”。1935年，著名地理經濟學家胡煥庸提出“黑河-騰沖”線，用定量分析方式第一次明确指出中國人口分布的特點：東側以不到40%的國土面積，承載了96%的人口。

另外一條是“秦嶺-淮河”一線，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南北分界線。在這條線的兩側，自然條件、地理風貌、農業生産以及生活習俗，都有明顯不同。

改革開放至今，一個有目共睹的趨勢是，區域經濟的天平越來越向南方傾斜。眼下，一條新的分界線已然浮現。

“如果說過去的農業時代，秦嶺-淮河是一個分界線；那麼在城市時代，北緯31度線可能是一條重要的經濟地理分界線。”中國社科院城市與競争力研究中心主任 、中國城市經濟學會副會長倪鵬飛，在近日舉行的中國科協年會區域協同發展論壇上指出。

根據他的觀察，北方增速放緩趨勢不斷向南推進，已經跨過遼河、海河甚至黃河，直逼北緯31度線——從地圖上看，這條線正好穿過長江流域，因此被視為中國城市發展的“長江防線”。

同時發生的另外一個趨勢是，長江沿線的都市圈及城市群正加速崛起，呈現由東向西“橫向擴散”趨勢。

圖片來源：倪鵬飛演講PPT

有專家指出，今天的區域平衡已經走到一個緊迫的臨界點。能否守住這條“長江經濟防線”，對優化國土空間布局，推進區域協調發展至關重要。

分化

去年，天津跌出城市GDP十強，一度引發諸多對區域經濟分化的讨論。從最新數據看，這一趨勢還在繼續。

今年上半年，在全國31個省份中，湖北、海南、浙江、北京、江蘇、廣東、安徽、江西、山東等10個省份經濟增速跑赢全國（12.7%），上海與全國增速持平。

值得注意的是，這11個省份，除山東和北京外，均為南方省份。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經濟增速在11%以下的省份，包括吉林、甘肅、内蒙古、黑龍江、陝西、河南、遼甯、河北、新疆、青海等，都位于北方。

衆所周知，去年同期各省份不同程度受到疫情影響，湖北、廣東、山東等14個省份經濟增速都為負值。因此，今年半年報受去年同期基數較低因素影響較大，可視為對各地經濟韌性和複蘇能力的一次檢驗。

然而，黑龍江、吉林、遼甯、河南、陝西、内蒙古、天津等去年同期為負增長的省份繼續低于全國平均增速，反映出其增長較為乏力。

将時間線拉長，2019年經濟增速排名前十的省份中，全部為南方省份；2020年經濟增速排名前十的省份，北方省份也僅有甯夏、甘肅及河北。

經濟增長和産業轉型的壓力也傳導至人口流動上。數據顯示，近年來，廣東、江浙滬等地區吸引了更多人口。城叔曾結合“七普”數據對各省份人口變動情況進行分析，其中，甘肅、内蒙古、山西、遼甯、吉林、黑龍江等多個省份人口出現負增長，整體呈現“南升北降”态勢。（猜你想看：《10年25省份人口增加：十張圖看懂“七普”數據之變》）

2010-2020年各省份GDP和常住人口變化（單位：%） 圖片來源：倪鵬飛演講PPT

倪鵬飛及其團隊的研究結果亦表明，區域經濟縱向分化不僅程度加深，範圍也在進一步擴大。比如，南方GDP占比從2006年的57.32%逐漸上升到2019年的64.56%，人口差距也從2010年的21135萬增加到2019年的23525萬。

擴散

“先是東北經濟放緩，然後是華北，并且不斷向南推進，直逼長江線即北緯31度線……”根據此前倪鵬飛領銜發布的《中國城市競争力報告》，從綜合經濟競争力排名角度來看，北緯31度以北地區總體都在下降，而東北、華北地區下降幅度還很大，北方城市平均下降6.2位，南方城市上升6.6位。

在“縱向分化”之外，“橫向擴散”同樣值得關注。在這一趨勢下，自東向西，長江經濟帶上的城市群、都市圈正在崛起。

從客觀數據來看，覆蓋滬、蘇、浙、皖、贛、鄂、湘、渝、川、雲、貴等11個省份的長江經濟帶，的确有力地阻擋了區域分化向南蔓延趨勢。

這一面積約占全國21.4%的經濟帶，2020年生産總值約47.15萬億元，約占全國46.4%，占據中國經濟的“半壁江山”。

不僅如此，上海、南京、蘇州、無錫、杭州、甯波、武漢、長沙、成都、重慶均位于北緯29度-31度間。這片區域幾乎囊括中國全部的“頸部城市”，以及1座“頭部城市”。

“如果把合肥、成都、武漢、南昌、重慶、貴陽、昆明、長沙都市圈和長三角都市連綿區這9個都市圈合并統計為“長江流域都市圈”的話，其下轄城市人口體量達3.67億人，過去10年人口增長率為10.21%，在23個都市圈中居于上遊；綜合經濟競争力排名平均上升15.6名，在23個都市圈中位居頂端。”倪鵬飛分析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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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經濟增速來看，2019年至今年上半年，長江經濟帶省份平均經濟增速分别為7.25%、2.73%和14.03%，分别高于全國平均經濟增速1.1、0.4、1.3個百分點，展現出強勁發展勢頭。

中山大學地理與規劃學院院長薛德升按城市群發育程度，将全國城市群分為成熟型、優化提升、發展型、發展壯大、培育型、培育發展型等類别，其中，5個成熟型城市群中，有3個位于長江經濟帶，即長三角、成渝和長江中遊城市群。

從中心城市來看，上海、南京、武漢、合肥、成都、重慶等城市群内的中心城市，發展勢頭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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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科學院院士葉嘉安指出，随着人口和生産要素向特大城市群進一步集中，其上中下遊産業鍊集群化、服務業供應鍊系統化的趨勢将日益明顯，将呈現“聚中有散”的态勢。長江經濟帶對沿線地區的産業帶動作用也将進一步凸顯。

趨勢

“南北經濟在‘縱向聚集’中分化，長江經濟帶在‘橫向擴散’中崛起。”這是倪鵬飛觀察到的區域發展格局新趨勢。

一方面，縱向經濟分化，“不是人們期待的區域協調發展，而是不協調的表現”。

在此背景下，守住“長江經濟防線”成為推動區域協調發展的關鍵所在——保持長江經濟帶的繁榮，并進一步将繁榮的版圖向北方淮河、黃河、海河等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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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從更大範圍來看，我國空間經濟在經曆初期的全面聚集之後，已經進入“聚中有散”的階段。

“聚集力與擴散力正在多維角力。兩種力量正在跨越無數的江河與山脈阻隔，重塑中國經濟的萬裡江山。”倪鵬飛表示，在這過程中，城市群成為空間經濟主體。

由此，他認為，一方面要引導橫向擴散，另一方面要适當阻止縱向分化，讓北方經濟放緩得到恢複。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把長江經濟帶發展起來，把‘長江經濟防線’建立起來”。

具體而言，首先要遵循空間發展規律，引導聚中有散。倪鵬飛認為，可以促進先進區域轉型升級，帶動更廣闊區域的普遍繁榮，通過先富帶後富，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邁向全面現代化。

其次，要構建長江經濟帶多層嵌套體系。以中心城市帶動都市圈、以都市圈帶動城市群、以城市群支撐經濟區、以經濟區連成經濟帶。同時，補足建立安慶、九江、荊州、宜昌等都市圈薄弱環節，促使長江經濟帶連為一體。

此外，倪鵬飛建議，将長江經濟帶建成新格局先行區。通過建立橫向省市政府間的互利機制，構建一體化的橫向共同市場；構建以長江為主軸的橫向一體化基礎設施網絡，加快産業鍊體系一體化布局；通過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帶動長江流域一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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