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錯論貴粟疏
法家之流,多以慘死。
吳起在楚國掀起變法,被射成刺猬;商鞅變法于秦,被殺然後車裂;韓非死于獄;李斯身受“五刑”;李悝因斷案失誤被處死;晁錯被腰斬于東市。
“百家争鳴”時期,因為各個國家君王的急功近利,法家迅速崛起,優秀的人才遍布各國高層,當是時,魏有李悝,申不害居韓,商鞅在秦,吳起适楚……
因為法家倡導君權,相信人性本惡,所以它站在君主立場,提倡以法治國,鄙視食古不化,緻力專一耕戰,故能迅速抓住君王的心,并以其強硬手段立竿見影,形成一個虛假繁榮的局面。
但是過剛則易折,法家的一味淩厲嚴峻顯然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這個世界不是非左即右,非黑即白。
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說:“法家不别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逾越,雖百家弗能改也。”
法家諸賢一味以嚴酷暴戾治國,剛硬執着。一則對舊有貴族和平民一視同仁,勢必激起貴族勢力的反彈;二則其手段缺乏彈性,不能平穩着陸,沒有政策的緩沖區,要麼黑要麼白,洗澡水連同娃娃一起倒掉,不能像蘇轼說的“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其三:在同事關系處理上,他們往往忽悠住一個皇帝就算完事兒,和滿朝大臣都針鋒相對,善于謀國,卻不善于謀身,晁錯的政治對頭就有:周亞夫、郦商、栾布、窦嬰、袁盎等等,這樣他們的生存空間就會狹窄逼仄,往往成為一介孤臣。
問題是,關鍵時刻,在皇帝的眼裡,你的份量是不是他所在意的事情呢?在“七國之亂”刀槍四起,滿朝文武怨聲載道的時候,丞相陶青、中尉陳嘉、廷尉張歐聯名上書彈劾晁錯之際,漢景帝思之再三,批上一個冰冷絕情的字:“可”。
晁錯從小就師從張恢,學習先秦法家申不害和商鞅的學說,所以他目光犀利,深謀遠慮,卻多與大臣不和,冒然修改法令,使得天下多見其威,少賞其謀。
有必要說說袁盎這個人。
袁盎的父親是楚地的一個強盜,但作為少寨主的他卻是剛直而有才幹,以其過人的膽識和才幹博得漢文帝的賞識。
呂後時期,袁盎是呂祿的家臣,到文帝即位成為中郎。绛侯周勃滅呂有功,被封為丞相,出出入入很是得意,袁盎看在眼裡,勸文帝樹立起皇帝的威嚴,周勃恨之。
待周勃被誣謀反下獄,群臣避之唯恐不及,袁盎卻上書申之無罪,皇帝釋放了周勃,自此二人成為莫逆之交。
從隴西都尉提拔到吳國的丞相,袁盎知道吳王劉濞脾氣秉性極為操蛋,非常不願意去,到了之後也是飲酒度日,得以不同流合污而自保。
袁盎是地地道道的儒家思想,他和法家的晁錯水火不容,二人但凡一個人在,另一個就會離開。
袁盎從吳國回來之後,晁錯任禦史大夫,認為他和劉濞互相收受賄賂,還真查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按照律法,應該處死袁盎,漢景帝劉啟赦了他,隻是貶為平民。
“七國之亂”爆發,晁錯就想趁機至袁盎于死地,袁盎慌了,連夜找到窦嬰,希望晉見皇上當面陳述破賊之計,在窦嬰的努力下,袁盎才提出了“今計獨斬錯”的主意。
晁錯“削藩”引起天下大亂,景帝本來第一時間和他商量對策,他的提議是禦駕親征,而自己留守京都。漢景帝對帶兵打仗一竅不通,當初出主意的是他,現在出事了卻把皇帝推上前線,可想而知漢景帝的心情如何了,他看晁錯的目光也就不是原來的溫柔賞識。
蘇轼曾說“以自将之至危,與居守至安,己為難言,擇其至安,而遣天子以其至危。”
因此,後來的大臣上書彈劾也就成為漢景帝自導自演的殺人流程。
可憐晁錯尚不自知,穿着朝服經過東市的時候,中尉停車宣诏,當場腰斬。
班固有雲:“晁錯銳于為國遠慮,而不見身害”,在外部烽火連天,朝内大臣們目光炯炯,就看這個曠世奇才,皇帝的心肝寶貝怎麼辦的時候,晁錯沒拿出撥亂反正的良方,皇帝又難以駕馭那些能征慣戰的大臣,就隻好犧牲他一下下,與其說是應和劉濞“誅晁錯,清君側”的口号,不如說是給即将出征的将士一個态度,讓他們閉上嘴,拿起槍刀,平叛殺賊。
這位法家學派的最後一位衛道士,也沒能躲禍命運的齒輪,和他峭直深刻的理論一起被碾壓在長安東市滾滾的車塵當中。
要想改變世界,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儒家以禮治國,法家以法安邦,荀子禮法交融。無論如何,在揚帆渡海之前,你得先學會遊泳不是?
西晉政治家、文學家、音樂家劉琨的《重贈盧谌》詩雲:“狹路傾華蓋,駭驷摧雙辀。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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