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晨

一則逗趣漫畫，主題是：“法獸護體，司考必過。”

“獬豸”（音 xiezhi）是什麼？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體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類似麒麟，全身長着濃密黝黑的毛，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通常長一角，俗稱獨角獸。漢代學者楊孚在專著《異物志》中，對獬豸特性的概括最有代表性：“性别曲直。見人鬥，觸不直者。聞人争，咋（音ze，咬、啃的意思）不正者。”意思是說，獬豸能别曲直，見到有人相鬥，它會用犀利之角觸去理曲之人；聽到有人相争，它會用嘴咬挑起是非的一方。

獬豸擁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圓睜，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發現奸邪的官員，就用角把他觸倒，然後吃下肚子。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稱，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因此，對公平、公正法律的憧憬，也正體現在這隻神獸的身上，也稱“法獸”。

東漢時期的傑出思想家王充在《論衡》中記載了被奉為“中國司法鼻祖”——臯陶用獬豸治獄的傳說。考古發現，秦之前文物中的獬豸都是一角羊的造型，牛形獬豸則出現在東漢之後。

在《獬豸的投影》這本書中，複旦大學法學院教授郭建先生從對這隻神獸的解讀入手，從不同側面介紹解讀了我國的法文化，把對中國傳統法律的解讀和思想史、民俗史、社會史以及文學藝術等多方面結合起來，融會貫通，組成了一幅豐富生動的畫卷。

獬豸冠是由春秋時期楚文王所制造出來的，相傳楚文王曾捕獲一頭獬豸神獸，于是按照其形狀制成帽子，并将象征獬豸角的裝飾置于冠上。獬豸冠通常以鐵制成冠柱，寓意戴冠的執法者堅定不移、威武不屈，所以也被稱為“鐵冠”。由于楚文王非常喜愛佩戴獬豸冠，于是上行下效，一時間獬豸冠在當時的楚國成為風尚。

秦代執法禦史帶着這種冠，漢承秦制也概莫能外。到了東漢時期，臯陶像與獬豸圖成了衙門中不可缺少的飾品，而獬豸冠則被冠以“法冠”之名，執法官也因此被稱為獬豸，這種習尚一直延續下來。漢蔡邕《獨斷》中寫道：“法冠，楚冠也……秦制執法服之。今禦史廷尉監平服之，謂之獬豸冠。”至清代，禦史和按察使等監察司法官員都一律戴獬豸冠，穿繡有“獬豸”圖案的補服。不僅在服裝，在皇家建築方面，獬豸的形象也必不可少，如明孝陵和十三陵的鎮墓神獸，還有故宮太和殿、乾清宮内威嚴的獨角獸，都是獬豸的化身。直到今天，在我國一些法院門口擺放的代表法律的護門神獸也是獬豸。

中國擁有獬豸，而西方則有蒙眼的司法女神。在英美等西方國家的法院前，經常能看見正義女神的塑像，美國最高法院正門石階左側就矗立着一尊。神像一隻手拿着寶劍，象征着法律的力量和裁決，一隻手拿着天平，代表着衡量與公平。正義需要用天平來衡量分配，也需要靠長劍來保障實施。引人注目的是，眼睛往往是閉着的、或幹脆是用布蒙上的，象征着裁判時不會有任何的歧視和偏袒，保證絕對的公正無私。

這位女神最早源于古希臘神話中的正義和秩序女神忒彌斯（Themis）。她名字的原意為“大地 ”，轉 義 為“ 創 造 ”“ 穩 定 ”“ 堅定”，從而和法律發生了關聯。早期神話裡，忒彌斯是解釋預言之神，她曾經掌管特爾斐神殿，解釋神谕，後來轉交給阿波羅。她還負責維持奧林匹斯山的秩序，監管儀式的執行。

赫西俄德《神譜》傳說：“宙斯娶了容光照人的忒彌斯為妻，生下了時序三女神，即歐諾彌亞（秩序女神）、狄可（正義女神）和鮮花怒放的厄瑞涅（和平女神）。”其中和法律最有關系的是狄可，掌管白晝和黑夜大門的鑰匙，監視人間的生活，在靈魂循環時主持正義。她左手拿着神聖的天平，象征着權衡和平等；右手拿着寶劍，象征着裁決和力量。

她左手拿着的天平Libra，這個詞跟常用的法律詞彙“自由、衡平”（library）深有淵源。Libra就是十二星座的天秤座。傳說中狄可的天平可以準确無誤判斷對錯。在黃金時代，她經常從奧林匹克山上下來，為尋求公正的人類決斷。但是漸漸她發現人類已經徹底堕落，完全不要公正。傷心的女神隻好把她的天平留在了天上，就成了天秤座。Libra這個天平代表的公正、仔細權衡的意思，也是由此而生。後來普通法系中的衡平法，都與之有關聯。

古希臘神話中經常提到的另一位正義女神是阿斯特賴亞（Astraea），她在地上主持正義，又升上天空為室女星座的主星“維耳戈”。後來的羅馬人接受了希臘的諸神。在羅馬帝國時代，又将一些概念拟人化，“創造”出不少神靈，其中就有正義女神朱斯提提亞（Justitia，由法律jus一詞轉變而來）。英語中的“justice”一詞就是來自拉丁文正義女神的名字。

希臘神話中還有一位女神是阿斯特莉雅。據說創世之初，天地間隻有神靈，而沒有人類，衆神相當寂寞，于是創造出了人類來作伴。到了青銅時代，人類總是争強好勝，搞得大地之上邪惡橫行、戰亂不斷。眼見這一切的衆神們，在對人類失望之餘，紛紛返回天界。隻有公正女神阿斯特莉雅不忍心看着人類堕落，還是堅持留在大地，幫助人們，解決争議，勸導人類向善……

中外文化色彩紛呈，雖然其中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對于正義的追求卻一以貫之。正如郭建先生筆下“讓人解氣的三把大鍘刀”一節所寫，法治理想最終會帶來法治的陽光。

（作者單位：貴州省畢節市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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