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現在這些‘小鮮肉’不會演戲,叫‘僵屍臉兒’?問題是你為了收視率為了點擊率,才花大價錢去請他。你說這個事兒是賴小鮮肉呢, 還是賴制片人呢?”
“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們同行之間都不會去讨論:表演是什麼?現在再讨論的話人家會覺得你很事兒。”
“我們的教學太落後。我們的老師都不會演戲。”
“我們的教育方式其實是在禁锢我們的想象力。”
“那麼多人都心裡承認中國表演教學有問題,不說出來那,其實,這就是縱容了。”
…………
談起表演,馮遠征有點着急。
馮遠征說自己其實是“很能隐忍的人”。
他最被觀衆熟知的角色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裡的安嘉和,2001年播出時,他已經39歲,從德國回來也快10年了。這部劇火了之後,有二十多個這樣的劇本找到他。
“我全推掉了……而且大部分劇本都是因為我沒上就不拍了。有的制片人很不高興,覺得我給你錢你還不來。”他對Lens回憶說。
“沒有超過安嘉和,我為什麼要接?我基本上沒有太迷失自己,我覺得跟我在德國那兩年有很大關系……就是改變了我的世界觀、生存觀和價值觀。”
馮遠征是1989年去的德國,去投奔梅爾辛教授。
梅爾辛在1986年第一次來到中國,在人藝上課。
“她是沒有要錢的,教了三十天格洛托夫斯基,坐了八天火車來,又坐了八天火車回去。”
格洛托夫斯基是一種表演流派,梅爾辛是它的傳承人,在當時的西柏林高等藝術學院擔任教授。
大概是覺得馮遠征有悟性,梅爾辛邀請她去德國,每次來中國時都邀請他。
“我說我不想去。因為我覺得我要留在中國,我已經主演話劇了,前途一片光明。”
1987年暑假,梅爾辛以個人旅遊的名義,第四次來找馮遠征。
“那時候我有女朋友。她說你們倆可以一起來,我可以給你在德國舉行婚禮……其實就有點像中國的師徒傳承了”。
但馮遠征還是決定不去。直到兩年後,他突然決定去柏林,而且想永遠不要再回來。
“是在自己感情受到很大挫折的情況下……無奈地去的……有點兒被動的選擇……是選擇了一種逃避。”
他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留在德國。
“要不然幹嘛自己傻不拉幾帶半箱子書過來?其實到這兒也沒怎麼看。”
但實際上,他是一句德語也不會說就過來了。
“最痛苦的就是你張不開嘴,像嬰兒一樣根本不會說話。”
所以,除了表演,梅爾辛對他的德語也很關心。
“我們在屋子裡吃飯,她會突然跟我說,’我帶你第一天來看的是什麼地方?’’柏林牆。’’牆的德語是什麼。’’是Mauer。’然後我說’Mauer。’說了十遍以後然後,她說,’好,吃飯。’”
梅爾辛上課時,一上來讓大家一人想一個問題,她會在一周後做出回答。
然後那一周裡,她帶着大家各種訓練。一周後,她問:“我還用回答你們的問題嗎?”
“她其實是幫助你自己去解決掉。”
梅爾辛不是在教表演。她很看重開發每個人身上的表演潛質。
“生活中我們都是演員,我們小時候在老師、家長面前裝病時,都是非常優秀的表演者。”
馮遠征在梅爾辛的家裡住了一年。
“有一天,她對我說,你很像我的兒子。她可以把她的東西傳承給我。就是像媽媽一樣那種愛。”
但梅爾辛的兒子留宿家裡,是要交錢的。反而對馮遠征,她不僅不讓他出去打工兼職,還幫他交了學費。
實在過意不去,馮遠征和梅爾辛的兒子一起在家裡挖了一個小劇場。
“幾天一直在幹一個活的時候,很難受,沒有人跟你說話。逼得我最後就把所有我演過戲的台詞都說了一遍。”
他本來想一輩子留在德國的,像當時跑出去的很多人一樣。
“但你的容貌,永遠在告訴你,你是外國人,不可能在藝術上有發展。”
他決定回去。
最後一次,他回去告訴梅爾辛:“明天我要走了,回國了。”
“她沒有看我的眼睛。她說‘哦’,她說,‘那你決定了就回去吧。’”
然後……
“她說有時間,你可以come back。”
然後……
“她說,明天我有事兒,我就送不了你了。”
然後……
“她又說,’我現在有事兒,我要出去。’”
馮遠征覺得,教授是不想面對他。
2013年梅爾辛教授病重,馮遠征曾經回德國探望。
他想把她帶回中國治療。
她說:“我老啦。”
“我這心裡就酸了一下,挺難受的。”
兩年後,教授去世。
現在,梅爾辛的家已經是租出去的。
家裡的小劇場,也改成了雜物間。
“如果到柏林來,我就是不進來,在門口坐一會兒,也會覺得我是在跟我的媽媽說話。”
房子凝固了回憶,和一段特殊的親情。
“其實我做的很多,包括今天取得的很多成績,可能就是因為我在這兒一年的居住。它告訴我,除了演戲以外,怎麼樣去面對你所從事的這個事業。它改變了我的世界觀,生存觀和價值觀。”
但回國之後,并沒有太好的機會。戲劇尤其黯淡。
他本來想去學校當老師,但學校覺得他連文憑都沒有拿到,拒絕了。
“那好吧,我先幹活吧,其實從德國回去以後,心變得比較平靜了。”
他演了一些影視作品,但他最心心念念的人藝的舞台,八年沒有上去。
最後是從跑龍套開始的。“我在一個話劇當中跑了三個龍套,如果不是因為這三個龍套, 我可能十年都沒有那個機會。”
他喜歡話劇。“像釀酒一樣。”
“你花兩個月的時間排一個兩個小時的戲,和你花兩個月的時間拍一個30集的電視劇,是不一樣的。”
他覺得自己現在像在走獨木橋。
“爛的角色、爛的劇本,你不願、不能去接了。可以選擇的東西也就越來越少了。因為你挑剔了,那種次的路你不願意走了。”
回顧人生的每個階段,馮遠征發現一個有意思的東西:主動選擇的時候,好像都是在失敗;被動的選擇的時候,反而成了。
當年去德國,是被動的選擇。選擇回國,看似主動其實也是被動,是因為容貌會限制一個演員在異國的發展。回來後,想當老師,想回舞台,都沒有機會,隻能從影視做起。
“我覺得隻要堅持就不難。”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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