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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灸配合暗示治療癔病,針到病除,效如桴鼓。情志、環境、聲音、器具、藥物、治療經驗、氣功、語言等,都會不同程度對人産生重要的心理暗示,巧妙運用心理暗示,常可收到意想不到的療效。本文詳錄典型病例數則,以飨讀者。
“暗示療法”就是通過積極、主動的暗示,利用心理作用的影響,治療心理因素引起的心因性疾病。它屬于心理療法的範疇,也是一種有趣的治病藝術。
暗示療法的種類很多,常見的有情志暗示、環境暗示、聲音暗示、器具和藥物暗示、治療經驗暗示、氣功暗示、語言暗示等。對于各種心因性病證,巧妙地運用暗示療法,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治療效果。
一、情志暗示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種怕,顯然是一種心病,是受其他事物強烈暗示的結果。“心病還需心藥醫”,情志暗示就是治療心病的“特殊藥”。我國古代有許多名醫,都善于運用情志暗示法來治療種種心病。
據《呂氏春秋》記載:公元前300年,齊闵王患病,衆醫以藥治無效,太子請來名醫文摯。文摯經過診斷,認為國王的病需要用激怒的心理療法方能治愈,但又怕國王加罪。太子叫文摯不用怕,說為了父王的病,我和母親會保護你的。後來,齊闵王的病果真因激怒而愈。然而,太子并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齊王盛怒之下還是将文摯捆放在鍋中煮死了。
金元時代,名醫張子和治療一位因愛子夭折而憂傷瘋癫的婦人,他一不用藥,二不施針,而是三次裝瘋賣傻,引得婦人大笑,使其性情開朗,血脈暢達,神氣歸心,其病不藥而愈。這就是“一個小醜進城,勝過十打醫生”的哲理。
少數非心因性病證,也可以用情志暗示法來治療。
在我國最早的醫學著作《黃帝内經)中就有“哕……大驚之”的記載。哕即呃逆,對正發呃逆的患者,可以突然編造一個令他吃驚、感到意外的謊言,使呃逆因受驚而止。當然,所編造的謊言必須自然、合理,且有分寸。
二、環境暗示
《晉書·樂廣傳》中記載的“杯弓蛇影”的故事,早已為人們所熟悉。那位坐在挂有弓箭的牆邊飲酒的賓客,由于弓映入杯中,他總以為飲下的酒中有一條小蛇,因而一病不起。樂廣将軍知道這位賓客的病因後,既不尋醫問藥,也不求神拜佛,而是在原地重設酒宴,照例将弓挂在牆上,讓患者重新身臨其境,使之看清實情,疑雲頓開,繞心纏身的“蛇病”也就不醫而愈了。
變換環境也是暗示的需要。
影視劇《京華煙雲》中的姚夫人,因其子早死,精神受到極大刺激而瘋了,總以為家中有其子的鬼魂出現,緻使病情日益加重。姚老爺決定換一個環境居住。于是舍棄原宅,買下了舊王府花園。後來,姚夫人的病果真慢慢地好了起來。日常生活中,人們常常勸慰那些精神憂郁的人外出旅遊,或遷居他地,目的都在于換換環境,改變心情。
三、聲音暗示
這裡介紹一個“擊木定驚”的故事。金元時代,中原某地一縣令夫人因受火災驚吓,患了一種“聞聲則驚”的怪病,不管什麼聲音,也不論聲音大小,都足以使她惕然而驚。諸醫皆以鎮驚甯神藥治之,收效甚微。
唯名醫張子和采用擊木定驚之法,當着患者的面,一次又一次用木頭敲打桌椅門窗。開始幾次,患者也十分驚恐,後來,患者見響聲并沒有引起什麼可怕之事,也就不以為然了,反而對醫生無事亂敲桌椅感到好笑,從此對任何大小聲音也都習以為常了。
夫人之病,與《黃帝内經》所記足陽明胃經的病證十分相似。而張子和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以其所惡之聲,克其所患之病,“以毒攻毒”,出奇制勝。
1976年,我國唐山發生了強烈地震,死傷者甚多。僥幸活下來的人中,許多人患了類似上述“聞聲驚恐症”。
筆者在武漢曾護理來自災區的姐弟二人,弟弟系股骨骨折,姐姐則聞聲而驚(尤其怕聽火車鳴叫)。在護理姐姐期間,我經常囑其弟故意學火車叫。起初,姐姐還因此毆打過弟弟,不過幾日,姐姐的病”就完全消除了。
四、器具、藥物暗示
對中醫學稱之為“癔病”“髒躁”,西醫學稱之為“神經症”的精神反應性疾病,不妨使用此法。這類患者通過各種檢查,并沒有什麼實質性病變發現。但他們卻主觀感覺到自己的病很多,而且較重。
醫者可以在患者面前将各種檢測儀器的準确性和一些常規藥物的來源、作用神秘化、擴大化,将會對患者起到意想不到的寬慰,使其迅速解除思想包袱。
1977年秋,筆者收治了一位訴說下肢疼痛的女患者,整天呼喊疼痛,有時甚至不能入眠。各種檢查又沒有發現任何陽性體征,針灸治療效果不佳。
一次交談中,聽她說,她鄉下的胞弟因患髋關節腫瘤(肺癌轉移)醫治無效而死亡,她便懷疑自己也有類似的病。筆者當即意識到她的病顯然是受其胞弟之死強烈暗示的結果。
于是告訴她說,醫院從國外引進一種最先進的檢測儀器,什麼病都能一次檢查出來。帶她去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她的顧慮打消了一大半,腿也不那麼“痛”了。又在她足三裡穴上打了一支注射用水,佯稱是當今治療腿疼的特效藥。結果,患者滿意極了,“腿痛”很快就消失了。
五、治療經驗暗示
對患有“心因性疾病”的人,醫者不妨特意“炫耀”自己治療他這種病有着十分豐富的經驗,每一個患者都是一次治愈的。這種暗示,既能增強患者對醫者的信任,也能增強患者的自信心。
1986年5月,筆者接治一名女工程師,因在家中同兒子争吵生氣,突然不能講話,急得直哭。在為其針刺合谷、廉泉穴時告訴她,筆者治愈過許多這類病,經驗很多,有絕對把握一次治愈。她聽後高興得直點頭,充滿着治愈的希望和信心果然,針到病除,旋即開口講話(詳見本節病例2)。
六、氣功暗示
所謂氣功的“外氣效應”,也是心理暗示作用的結果。任何一個“氣功大師”在為人治療時,總是要求患者微閉雙眼、意守丹田,并擺出一種特殊姿勢,還要不停地使用語言、表情、動作、吹風、吹口哨等暗示手段。
實驗證明,如果不使用暗示或阻斷暗示,“外氣效應”就不會出現。而使用暗示手段,既使不是“氣功大師”,也可以使患者産生“外氣效應”。那麼,如何看待“外氣效應”使肢體産生的某些活動呢?
讓我們來看看俄國病理學家别赫捷列夫曾經做過的一種試驗:一個人躺在跷跷闆上(保持平衡狀态),然後心裡老想着騎自行車。高度意念的結果,使跷跷闆失去了平衡,靠腳的一端下降了。這是因為用腳進行體力活動暗示,意念動作使下肢血管擴張,血流增加的緣故。與所謂“外氣效應”使肢體能擡高、擺動的情況類同。
至于極少數人在氣功“騙子”的誤導下出現的狂呼亂叫、手舞足蹈,也隻能證明他們本身就是極容易受到暗示影響的“氣功迷”。因此,廣大患者和氣功愛好者一定要正确看待所謂“氣功大師”的“帶功報告”,不可盲目崇拜,甚至達到迷信的地步,以緻上當受騙。要多從“内養功”方面加強鍛煉,以修身養性、強身壯體、防病保健。
七、語言暗示
在衆多的暗示療法中,語言暗示是第一重要的。諸如上述種種暗示,無一不是借助語言暗示而起着強化作用的。
俄國偉大的生理學家巴甫洛夫曾經說過:“暗示是人類最簡化、最典型的條件反射。”
消極、被動的語言暗示,能夠破壞機體生理功能,擾亂人的心理和行為。而積極、主動的語言暗示卻能糾正上述被擾亂、被破壞的心理和行為,改善機體的生理功能。
例如醫護人員在給患者打針的時候,如果問患者“疼不疼”,那麼,對于容易被暗示的人來說,“疼”這個不良的語言暗示就會在他們的大腦中樞産生一個惡性刺激,本來不疼的,也感到疼痛了。而改問“有什麼感覺”,就比較妥當。
在這方面,東漢時代的名醫華佗就很高明,華佗在給人做針刺治療時,總是告訴患者,針刺過程中一定會有一種感覺從針刺點向所病之處“遊走”,讓患者細心體會。這就是華佗巧妙地運用語言暗示,以促使患者積極、主動地“意守感傳”。
這樣做,可以大大提高治療效果,值得後人效法。
八、附錄:針灸結合暗示治療癔病驗案
筆者從教、從醫40年,以針灸配合暗示治療癔病,針到病除,效如桴鼓。今錄典型病例數則以飨讀者。
病例1
張某,女,24歲,工人,吉林省長春市人。
1975年4月28日,筆者正在吉林醫科大學第四臨床學院門診針灸科值班。一位50多歲的老工人背進一位24歲的張姓年輕女子,訴說其女前一日在工廠上夜班,離家時還是好好的,回來時神情慌張,一進門就癱軟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次日清晨,還是不能說話,也站不起來。
筆者接診後發現該女神志、發育均正常,其父說以往從未有過類似發作。初步診斷為“癔病性癱瘓、失語”,當即為其針刺廉泉、合谷2穴,強刺激瀉法,并有意識問她感覺怎樣?昨晚究竟出了什麼事?
對于這種患者,醫者千萬不要以為她真的不能說話了,一定要有意識地同她講話,誘其回答。果然,該女突然失聲大哭起來,旋即開口講話。原來她在下夜班回家途中,遇到一名小流氓跟蹤,無理糾纏,受到驚吓後飛跑回家就發病了。
接着,筆者為其針刺足三裡、太沖、陽陵泉3穴,并告之(開始暗示)取針後就能走路了。留針30分鐘後取針,患者下床便行走自如,自行回家了。
然而,1周之後,該女又一次被其父親背來(這次隻有下肢癱瘓,沒有失語)。訴說:“前晚做夢,夢見那個小流氓又來與之糾纏不休,清早起床就不能動了。”
筆者一邊為其做針灸治療,一邊佯稱那個流氓在“五·一”期間做案已被公安拘捕了。她信以為真,十分高興,從此再未發病。
病例2
李某,女,42歲,技術員,湖北省武漢市人。
患者平素心胸狹窄,少言寡語。1986年5月15日,因同子女鬧意見,生氣後突然不能講話。心情十分焦急,哭泣不休。
先在某醫院以安定、腦樂靜等藥物治療,并針刺啞門穴,未收明顯效果(隻能發出“依”“呀”之聲),乃求治于筆者。
經強刺廉泉、合谷二穴,動留針10分鐘,并配合語言暗示(告之此病隻需針治一次即愈),并問她的針刺感覺,結果,留針中就可以清楚地回答醫生的問話,乃欣喜而去。
癔病性失語是一種常見的神經症,屬中醫學“郁證”“髒躁”範疇。多由七情緻病,并非真正的語言中樞的病變。對于這種情況不加分析就取啞門,既不對症,也不安全。而廉泉配合谷疏調咽喉經氣,又具開竅甯神之功。同時寓暗示于治療之中,故能立竿見影,獲桴鼓之效。
病例3
趙某,女,72歲,江蘇省南京市人。
有高血壓病史20餘年,1990年10月2日清晨上公共廁所時,遇見一患有“中風後遺症”的老鄰居,一瘸一拐的,擔心自己也會這樣(自我暗示),緊張之感油然而生。數分鐘後即感心慌、頭痛、頭昏,左側肢體麻木,酸軟無力,随即癱瘓于廁,伴口角歪斜。
家人迅速将其送往江蘇省中醫院急診室救治,腦CT顯示:左側丘腦部位有1.31cm×1.31cm的高密度區,診為“腦溢血”。10月4日病情穩定後以“中風後遺症”收住針灸科病房(擡入)。
首次針灸治療,取合谷、太沖、足三裡、陽陵泉等穴,中強刺激,留針30分鐘。在取常規腧穴通經活絡、疏調氣血的基礎上,配合語言暗示。
筆者胸有成竹地告訴老人家:“類似你這種情況的病我治得多了,都是一針見效的,待一會兒取針後,你也會立即下床走路,而且不久便會恢複正常,放心好了。”
留針過程中,間歇行針3次,取針後下床,果然能在家屬“象征性”的攙扶下行走數十米。
此例患者因确有輕度腦出血,故住院1周而告痊愈。
病例4
路易·法娣瑪,女,43歲,公司職員,法國人。
1996年,筆者去法國講學,其間也從事一些醫療活動。4月16日,該女士突發癱瘓并伴有失語,請筆者診治。
法娣瑪的丈夫是一名警官,為其代訴病史:1995年初夏,他們夫婦兩人偕同兩個兒女外出旅遊度假,行車途中發生車禍,其子不幸身亡,其餘三人也受了輕傷。夫人悲痛欲絕,并留下了重度的心理恐慌,每每在影視中看到發生車禍的場面,就心驚肉跳,肢體疲軟,不能行動,并伴發失語。此次發病,原因如故。
經采用與病例1完全相同的針灸治療方法,配合語言暗示,患者針後即能講話,行走如常。
該患者先後發病數次,每次都是針到病除。失語一症,甚至不用針刺,當病人一看到針具後就能講話了(條件反射→暗示→自愈)。
其夫請求筆者說,能否給他幾支針,等夫人再發病時拿出來展示一下,讓她立即自愈。筆者笑答:“那沒有用,因為您不是醫生,在患者心目中沒有信任度,如果可行的話,您的警棍應該比針更有威力。”
這類患者之所以能有如此奇效,這裡面有患者對醫生醫療行為的高度信賴感在起作用。
按語
綜合4例患者的發病原因,都與心理因素直接相關。病例1是受驚吓而發癔癱、失語;病例2是生氣,暴怒傷及心肝,閉阻清竅而失音;病例3是擔心自己會癱瘓,精神過于緊張的結果;病例4則是車禍陰影未消,心有餘悸而癔病再三複發。
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4個病例的針灸治療,都把心理治療放在首位。所不同的是,病例3在心理因素影響下,的确出現了腦溢血的實質性病變,故在針灸結合心理治療取得顯著療效的基礎上,仍須繼續針灸治療,直至痊愈。
而其餘3例則純粹屬于一時性精神刺激或不良暗示引起的精神障礙,并無器官性病變可言。所作針灸治療,也純粹隻是一種暗示形式。凡是暗示得來的病,必能用暗示來治愈,且針到病除,這就是許多癔病患者能一針見效的秘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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