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慕之

刀郎出生在一個四口之家，他還有個大他五歲的哥。

那時候他還不叫刀郎，叫羅林。

羅林嘴笨，木讷，不咋合群，常常惹一群小混混看不慣。放學路上，小混混總堵他，一言不合就把他打得鼻青臉腫。

他哥知道後，跑去找小混混幹架，可能因為年齡大，打架更有經驗，三拳兩腳就打得小混混跪地求饒。

第二天，他哥怕那些小混混不長記性，殺去羅林學校，又把小混混幹翻一遍。還警告說：以後不準再欺負我弟弟。

刀郎和哥哥

可他哥不光對小混混勇猛，對他也同樣彪悍。

他媽那時候在文工團跳舞，他爸在團裡管燈光，工作都忙，沒啥時間搭理兩個兒子。

他哥覺得一個巴掌拍不響，羅林會被小混混們欺負，說明他自己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長兄如父，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哥為了替爹娘管教小兒子，對着羅林噼裡啪啦就是一頓胖揍。

不是被小混混打，就是被他哥揍，羅林心裡委屈，天天咒罵他哥，希望他哥暴斃而亡。

刀郎和哥哥在一起

他哥20歲時談了個女朋友，他從同學那兒聽說他這個嫂子挺“風流”，前任男友不少。他覺得臉上挂不住，回家斜着眼諷刺他哥：綠帽子。

嘴賤如羅林，免不了又是挨頓揍。

但這次他媽在家，他跑去告狀，當媽的心疼小兒子，批評老大：你就不能讓着點弟弟？

他哥剛被罵完“綠帽子”，也在氣頭上，自己媽還幫小不幫理，一氣之下，便摔門而出。

刀郎一家四口

羅林沒有想到，他的“咒語”就此靈驗，大哥此次一去，竟是永别。

一星期後，家裡接到了大哥出車禍死亡的消息，爹娘哭成淚人，羅林也因此事，越加寡言木讷。後來他還為去世的哥哥寫了首歌，歌名叫《流浪生死的孩子》，他在歌裡唱：

感覺你真的好親切 真的好舍不得

這樣的愛牽引着我 無始以來的劫

你在今生把我當作你最疼愛的人

你也無法明白究竟是還與給的緣份

隻是這歌聲，哥哥再也聽不見。

17歲時，無心學業的羅林離開資中老家，跑去内江縣城的一個歌廳打雜。也是在這個歌廳裡，他的音樂才華開始顯現。

歌廳裡有個姓何的鍵盤手，羅林天天跟在他屁股後，何老師長何老師短，求他教自己玩鍵盤。那時候鍵盤手屬于技術“工種”，工資很高。羅林剛剛談了女朋友，很需要錢。

可鍵盤手何老師并不怎麼待見羅林，為了能獲取何老師好感，羅林天天黏着何老師，幫人家打飯、洗衣服、做宵夜。

年輕時的刀郎

何老師終于被羅林的“拍馬屁”行為打動，成了他的鍵盤老師。

羅林從小在文工團長大，經常擺弄團裡的鋼琴，還會幫着作曲的表哥抄譜子，他對樂器有種天生的敏感。何老師教了他沒多久，他的鍵盤水平就已經超過了老師。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何老師自覺已技不如人，悄悄辭職離開了歌廳，走前還推薦羅林做鍵盤手。

羅林雖然平時不愛說話，但心氣其實很高，他對自己的期望絕不是當一輩子鍵盤手。為了能闖出一番事業，他說服歌廳主唱廖健，與他組成“手術刀”樂隊，在内江縣的舞廳跑演出，一天晚上掙二十塊錢。

樂隊想唱原創歌曲，客人們卻隻想聽經典老歌。唱了兩年，羅林覺得混不下去，決定離開四川，出去闖闖。

手術刀樂隊就此宣告解散。

1991年，羅林去了海南，還是窮得叮當響。住10平米的地下室，靠賣唱為生。

同年，他的女兒出生。女兒四十天時，妻子通知他：我要離開你，給你八天時間考慮。

羅林苦苦哀求，八天後，留給他的隻剩一張字條：你給我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前妻走後，羅林生了場大病，從胸腔裡抽出兩大管積水，在家躺了大半個月。期間他寫了首歌，歌名叫《孩子他媽》，在歌裡，他唱：

那一次你走了我真的好害怕

我流着淚啊你知道嗎

其實你回來就好啦

我們也用不着離啦

羅林用情至深，卻依然沒能挽回前妻。

也許，生命中總會出現這樣一個人，就算不顧一切，就算傾其所有，就算萬死不辭，你也無法和他走到最後。

在海南，羅林認識了生意人安龍。

彼時，安龍剛剛在海南成立廣告公司，為一些品牌做廣告音樂。

為了滿足某品牌方的需求，安龍找來羅林等人，成立“地球之子”樂隊，還邀請名模陳靜去西安拍MV。

品牌方很大方，安排樂隊住在西安的豪華酒店，天天大魚大肉的招待。

正巧當時由許巍擔任主唱的“飛”樂隊，也在西安演出。安龍知道後，請許巍出來吃飯。飯桌上，許巍嚼着肉，喝着酒，滿嘴感激，說自己已經很久沒這樣暢飲過。

羅林看着許巍的落魄樣，心裡特别憋屈，覺得自己不純潔，不像在搞音樂。和許巍吃完飯，羅林就開始和安龍鬧“分手”。

那時，羅林認識了個叫朱梅的新疆妹子。朱梅在海南做主持人，聽别人介紹說羅林有個女兒，對他很好奇。結果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情侶。

朱梅父母遠在新疆，身體不太好。為了照顧父母，朱梅回了新疆，羅林為愛前往，也跟了過去。兩人在烏魯木齊市的友好路八樓，租了個民居。

屋子不大，不到二十平，有時羅林父母過來探望，一家四口人不得不擠在一張床上。

剛開始，羅林還是靠賣唱為生。但有前妻離他而去的傷疤在前，他也知道理想不能當飯吃。

1996年，羅林結識經紀人李松強，與他一同創立“西北音樂工作室”，重拾當年在海南的老本行，制作廣告音樂。

工作室成立後，羅林為立達衛星天線制作的廣告歌，讓立達衛星在新疆家喻戶曉，一時間，客戶紛至沓來。

“麥趣爾”冰激淩的廣告音樂，更是一舉奠定了羅林在廣告音樂圈的地位。

“風在吹，雨在下，我在麥趣爾等着你……”

當時烏魯木齊的大街小巷，全在播這首廣告歌。

他去學校慰問演出，問學生們想聽什麼歌，孩子們齊聲回答：麥趣爾。

他隻能尴尬地裝沒聽見，說：我們就唱《讓我們蕩起雙槳》吧。

那兩年，羅林靠做廣告音樂，賺的錢不少。但資金幾乎全投入到購買音樂設備上。

某天，新疆經濟廣播電台的制作人，找到羅林給欄目做片頭音樂，閑聊中被他對原創音樂的執着打動，計劃和他合作推出一檔叫《你的故事我的歌》的廣播欄目。

由聽衆講故事，羅林根據故事作曲作詞，再找歌手演唱，最後将這些原創歌曲，都收錄到一張叫《新疆原創第一擊》的專輯裡。

可羅林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從詞曲創作到錄音，再到宣發，全部需要他親力親為。他不光缺精力，還缺錢。

後經朋友介紹，羅林認識了某唱片公司老闆鄭金标，業内人稱他“标哥”，在标哥的資金支持下，《新疆原創第一擊》才制作完成。

但這張被羅林給予厚望的專輯，發行後才賣了不到2000張，标哥臉都綠了。

2000年夏天，攝影記者宋召去新疆采風，路過羅林工作室，跑去看他。那時的羅林因為制作《新疆原創第一擊》欠了一屁股債，工作室裡就剩一張辦公桌。

羅林抱着吉他，坐在門口，給宋召彈唱了一首17歲時創作的《雨中飄蕩的回憶》。

今夜又下着小雨

小雨它一點一點滴滴

一點點一滴滴它飄來飄去

想去年那場相遇

那時，無論是羅林還是宋召都沒想到，三年後，“刀郎”這個名字，會随着《2002年的第一場雪》，紅透大江南北。

《新疆原創第一擊》失敗後，羅林又打起了翻唱的主意。

他找到阿标，說想做一張翻唱新疆經典民歌的專輯。

上次已經賠得一塌糊塗的阿标，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竟然答應羅林繼續投資。

在《大漠情歌》這張專輯裡，羅林第一次亮嗓，沒想到專輯一發即火，新疆的大街小巷，全都在放羅林翻唱的《掀起你的蓋頭來》。

羅林乘勝追擊，化名“刀郎”，推出第二張專輯《西域情歌》。

可宣傳公司聽完歌，頭搖得像不郎鼓，說這歌絕對火不了。受到打擊的刀郎，索性決定不再宣傳。可沒想到，《西域情歌》又一次火遍全國，所有的商店都在放刀郎翻唱的《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2004年，刀郎的專輯《2002年的第一場雪》發布，正版賣了270萬張，盜版賣了1000多萬張。

刀郎徹底火了。

但“名譽”和“诋毀”，從來都是相伴而行的共生詞。

火了的刀郎除了迎來鋪天蓋地的贊美，還有同行大咖們的嘲諷。

先有那英說刀郎的歌不具審美品位。

後又有楊坤質問刀郎的音樂，叫音樂嗎？

輿論重壓下，刀郎拒絕接受采訪，也不做回應。

人人都以為他是一夜成名，卻不知他從17歲離家，兜兜轉轉，從海南到新疆，已經在音樂路上步履維艱了三十年。

刀郎在接受魯豫采訪時，曾說自己的夢想就是當個三線歌手，既可以遠離人群，也能安安靜靜地給大家唱歌。

大火的那些年，他不敢看和自己有關的報道，覺得像是被脫光了衣服。

壓力大時，他就一個人開車從輪台到和田，那裡有段長達五百公裡的沙漠公路，公路兩邊全是戈壁灘，隻有那個時候，他才能平靜内心。

2006年底，狀态越來越差的刀郎決定直面問題，他從網上找來寫自己的文章，一篇一篇看，看完文章看評論，看完評論看新聞。

刀郎心說寫得不過如此，他也開始慢慢放下。

最近幾年，刀郎鮮少在公開場合露面，媒體曝出的為數不多的照片裡，發福了的刀郎，笑容滿面，看起來頗有佛相。

2020，刀郎不再火，但遠離人群的羅林，真的做到了安安靜靜地唱着屬于自己的歌。

參考資料：

音樂人生——刀郎

魯豫有約——刀郎

《誰是刀郎》——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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