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現水
杜甫的名篇《絕句》:“兩個黃鹂鳴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裡船。”中,“行”字的讀音現在已經不是問題。因為在人教版的小學課本裡,标注的拼音很明确,是“háng”,是成行成列的“行”。小學生的課本裡這樣标注,毫無疑問是由專家認定的,具有權威性。作為普通讀者的我們,在讀這首詩時,應該把這句杜詩讀作“一行(háng)白鹭上青天”。
但是“行”字是讀“háng”還是讀“xíng”?争論也由來已久,是一個見仁見智的老話題。筆者才疏學淺,無力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确實拿不出佐證觀點的文獻史料,隻能不揣淺陋地姑妄言之,隻當聊作一樂吧。
在筆者看來,“行”是讀“háng”還是讀“xíng”,要視具體情況而定。
從近體詩格律的要求看,兩個讀音都可以。因為上句“兩個黃鹂鳴翠柳”中的“個”是仄聲,下句“一行白鹭上青天”中的“行”必為平聲,而“行”不論是讀“háng”還是讀“xíng”都是平聲,都符合近體詩的平仄粘對要求。因此從這個角度看,“行”怎麼讀都可以,即無法由此角度斷定該字的讀音。
從對仗工整的角度看,“行”字應該讀“xíng”。本來作為近體詩的絕句,其兩聯四句大緻相當于律詩的首聯和尾聯,在寫作上沒有對仗的硬性要求,多數的絕句詩篇也不對仗。但是杜甫把該首絕句的兩聯,寫成了對仗工整的律詩的頸聯、颔聯,那麼我們就應該從對仗的角度加以分析。在首聯上句中,“兩個”強調的是黃鹂的數量,那麼在下句中的“一行”,也應該是指飛行白鹭的數量而不是飛行白鹭的隊形。“一行(xíng)”是指一群,現在的人們還常說“參觀團一行”、“某領導一行”什麼的,指的就是一群人。因此隻有讀成“一行(xíng)白鹭上青天”時,說的才是一群白鹭,也才能與上句中的“兩個”形成工整的對句。
從鳥的生活習性看,“行”的讀法需要區别對待。假如杜甫沒有把他眼前的白鳥看錯,即詩中所說的白鹭确實是白鹭,那麼“行”字應該讀作“xíng”。因為白鹭這種鳥飛行時不講究秩序禮儀,是相擁群飛,它們飛不出成行成列的隊形,因此不可能出現“一行(háng)”白鹭的景象。由此也可以推出,詩句中的“一行”指的就是一群,而不是“一”字狀的隊形。
但是杜甫的晚年颠沛流離、窮困潦倒、營養不良、體弱多病,不僅發稀(渾欲不勝簪)齒松(牙齒欲落真可惜),眼神似乎也不太好。他在詩中說:“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即他看東西時,有些霧裡看花般的朦胧。在這種視力狀況下,他把一種白色的鳥,比如白天鵝,誤認作白鹭也是有可能的。再說該詩描繪的是初春時景象,也正是南雁北飛的時候,這時看到天空中有白色的鳥飛翔一點也不奇怪。若果真如此,即确實是杜甫把白雁誤作了白鹭,那麼“行”字應該讀“háng”。因為白雁(白天鵝)屬于鴨科禽類,鴨科禽類飛行時是列隊而飛的,其隊形不是“人”字就是“一”字,絕不會亂飛。也正因為雁的這一飛行特性,人們常常用“雁行”、“雁陣”、“雁序”等詞語,比喻群臣、兄弟等排列整齊、井然有序的樣子。另外,從“上青天”三字來看,杜詩裡的“白鹭”更像是“白雁”。因為白鹭這種涉禽,一般隻在低空盤旋,人們很難見到它們上青天的倩影,而大雁正好相反,它們掠過長空時,恰是一副“上青天”的氣派。
上圖為鹭,下圖為雁
綜上所述,我們在認同權威注音的前提下,把“行”讀作“xíng”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至為關鍵的是,一千多年後杜工部眼裡的白鳥究竟是鹭還是雁,已難以考證,這讓我們失去了從鳥的本性上斷定詩中的“行”是指鳥的數量還是鳥的隊形的依據。因此在非官方、非正式的場合下,“行”字是讀“háng”還是讀“xíng”,可由吟誦者自己決定。反正是詩無達诂,讀“háng”讀“xíng”都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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