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上班途中,不經意間,一眼瞥見洛城河畔的垂柳又抹上了一層淡淡的新綠。 細細的柔柔的柳條,挂着無數串鵝黃嫩綠的珠子,宛如少女的秀發。 喧嚣的城市,有了弱柳溫柔的觸摸, 便增添了幾分溫情脈脈的優雅氣息和些許隽永妩媚的古典意味。
楊柳自古多詩意。 春綠柳條、風搖樹舞的爛漫春色,不知滋潤了多少詩人敏感而細膩的心。 杜甫詩雲:“隻道梅花發,誰知柳亦新。枝枝總到地,葉葉自開春。”
蘇轼有詩:“梨花淡白柳色青,柳絮飛處花滿城。”更有四明狂客賀知章的詠柳詩:“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詩人眼中,泛着一團團淺淺綠霧的柳樹恍若一個個碧玉少女,袅袅婷婷,風情萬種。 這樣的詩章總讓我想起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随意地卷一支柳笛,吹奏出春天的歡欣。
但是,挂在柳樹飄逸的長條上的藝術之果,并不盡然甜美,更多的卻是苦澀。
《詩》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從此垂柳的萬縷千絲就成了離人心上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
李商隐有“含煙惹霧每依依,萬緒千條拂落晖”的纏綿,宋朝才女魏夫人有“三見柳綿飛,離人猶未歸”的惆怅,歐陽修有“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數重”的閨怨,就像《楊柳枝》詞所唱:“楊柳枝,芳菲節,可恨年年增離别。”
早在漢代,對離開長安東出函谷關的羁旅之人,送行者必在灞橋折柳贈别。柳留諧音,表留戀不忍相别之意。于是,長安城外,灞水岸邊,遂成斷腸之地,灞橋折柳也因此成為一個凄美的典故。
李白的《憶秦娥》中“年年柳色,灞陵傷别”用的正是此典。 記得第一次聽古曲《陽關三疊》,随着滑出來的幾聲古筝的脆響,清婉的樂曲聲中有個甜美的女中音一字一歎地唱着: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那歌詞中煙雨新柳的畫面,郁結于心的情緒,依依難舍的離愁,配上低回的調子和古筝細膩的韻味,更增添了一份清緻和雅潔。
多情自古傷離别,隻是柳絲雖長,畢竟難系行舟。“春風知别苦,不遣柳條青。”這一番殷殷留意,仍難免付諸東流。《西廂記》中的莺莺面對即将分别的張生,就發出了“柳絲長五骢難系”的感歎。
真不敢想象,若是詩詞曲賦離開了柳,會失色幾許;同樣,沒有文人騷客神來之筆的刻意點染, 楊柳又怎能平添如許神韻?
遐想之際,心中湧起徐志摩的詩行:“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裡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望着對岸牽住視線的新綠,我在心底深處祈禱:願年年河畔,長見柳色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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