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之色
青、赤、白、黑、黃,古代以此五者為正色。
後四種顔色,色調明确,不難分辨。青,略有不同,它在中國色彩與文化中的含義較為多變,指向複雜,英文中甚至沒有完全涵蓋其意義的單詞。
《千裡江山圖》局部 王希孟 宋代
據現有資料看,“青”字最早出現于西周金文中,由上“生”、下“井”兩個字構成,大緻取從礦井采掘出來的礦物和生于地的草木之意,所以最早的“青”,應是藍色和草木的顔色兼有。
至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裡寫道:青,東方色也。木生火,從生丹。丹青之信言必然。凡青之屬皆從青。
這裡的東方,不是指中國,而是依據道家五行及方位中東方屬木的理論,将“青”與東方相聯,此處的“青”,更偏重草木色。從許慎的記載裡還可以看出,原本“生”“井”結構的“青”字,在漢代時已經變為上“生”、下“丹”,大約到魏晉或唐代,“青”才轉換為我們現在熟悉的模樣。
《千裡江山圖》局部 王希孟 宋代
綠色的“青”,在古詩文中也有相似的例子,比如王安石的《書湖陰先生壁》:
書湖陰先生壁
茅檐長掃淨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
一水護田将綠繞,兩山排闼送青來。
這是一首滿是春意的詩,王安石在最後一句寫兩座大山打開門來為人們送去綠色,或者說送去春色,顯然,“青”在這裡被賦予了更為積極的意義,是希望和生命的象征。
《千裡江山圖》局部 王希孟 宋代
青,也是藍。
關于這個顔色,最為人熟知的一句話,出自荀子的開篇之作《勸學》: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
中國古代繪畫,特别是青綠山水畫裡,“青”也是多為藍色。《千裡江山圖》曆千年,部分顔色雖然已經脫落,但山巅的那一抹青色卻始終鮮亮,這得益于王希孟使用的礦物質顔色——石青和石綠。
《千裡江山圖》局部 王希孟 宋代
與植物顔色相比,石質顔料顆粒偏大,覆蓋性強,缺點是易脫落,所以它們大多被用在繪畫中的最後一層。
在此之前,絹本上的那些山石經過了勾線、皴擦和淡墨加赭石或花青的反複染色,之後再用石青和石綠對部分山脈頂部、矮石層層罩染,以增加“色澤”,強化景物的“深遠”關系,最後,一幅節奏分明、豔而不俗的《千裡江山圖》便産生了。
實際上,青綠山水的基本繪畫特色确立于唐代,早《千裡江山圖》 300 多年的《明皇幸蜀圖》可以幫我們更為細緻的比較中國繪事中的“青”、“藍”與“綠”。
明皇幸蜀圖 李昭道 唐代
與王希孟的畫有很大不同,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圖》用色彩區分出了山石的陰陽向背——山陰為偏向藍色的青,山陽為綠;峭壁為青,平坡為綠。
如此一來,群山不僅被塑造得更加立體,還具有了現代色彩觀中的冷暖關系。試想,遙遠的 8 世紀,色彩冷暖這一概念還未被明确提出,古人們卻已經有了細微觀察并将其巧妙表現出來的意識。
《明皇幸蜀圖》局部
這幅畫的本來面貌,應該是更為清亮的。
由于年代久遠,部分山峰的青色已經變得發黑,在白雲的襯托下更顯得突兀高聳,再加上處處透出的明亮清晰的空氣氛圍,使整幅畫顯得深沉而有某種神秘感。另外,出人意料的補色運用——人物着裝為紅色,馬鞍為綠色;人物着裝為綠色,馬鞍為紅色——又使得畫面更為生動活潑。
《明皇幸蜀圖》局部
說回今天的主題——青。
除了綠色和藍色,“青”也是黑色,例如李白的著名詩篇《将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
第二句中的“青”,即是黑色,青絲即黑發。又比如“青睐”,指的是以正眼——黑色眼珠在中間——相看,表示對人尊重。
《明皇幸蜀圖》局部
至于“青”在何時有了黑色的含義,似乎沒有明确記載,也許,這層釋義是由藍色(石青)延伸而來——
石青,初為接近于黑的深藍色,清代作家李漁在《閑情偶記》中有記載:大家富室,衣色皆尚青是已。青非青也,玄也。因避諱,故易之。
此處的玄,本義是赤黑色,後引申出深奧玄妙,同時,玄也是與“地”相對應的“天”的代指,如李漁所說,富貴人家喜好青色的衣服,但這裡的青不是藍,而是玄色,又因玄為天,需要避諱,所以黑色或深藍色的衣服就統稱為了青衣。
《明皇幸蜀圖》局部
在古代,生活中的青衣服飾,并非戲曲中的角色,兩者何時發生了轉換,今天不多說了。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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