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很喜歡看那些“生平不詳”者的詩詞作品,因為,你總能夠從裡邊得到一絲絲的驚喜:要麼是落落不俗的字句,要麼是那靈犀一動的用意,要麼是猶得神助的視角……原來,能夠讓你心有所動的好詩詞,并不一定在于作者的名氣。
但一定在于,這首詩詞的作者,獨到的觀察,獨到的體驗,以及獨到的表達。
李重元(宋徽宗宣和年間人)的這首小詞《憶王孫·夏詞》,給到人的,就是這種感覺。
風蒲獵獵小池塘,
過雨荷花滿院香,
沉李浮瓜冰雪涼。
竹方床,
針線慵拈午夢長。
——《憶王孫·夏詞》宋·李重元)
這首詞篇幅不長,沒有多餘的鋪排,很簡潔。遣詞夠淺,不用翻字典我們都能夠看懂。它所描繪的場景,也是我們能夠想象,甚至有切身體會的。
村姑三嫣家門前是個小院,小池塘就挨在小院的側邊上。夏天的池塘,蒲草長得很茂盛,高過人頭。一陣熱風壓過來,它們就都彼此挨擠摩挲着,發出寂寞的聲響,那種寂寞,跟它們的身高一樣長。
不過這風讓三嫣感覺有點怪,不是涼快的,是濕熱的,而且是裹到皮膚上的那種感覺。果然,朗朗的晴空,突然就被誰挪過來一團烏雲,然後嘩啦啦下起了一陣急雨。
黑豆大的雨點,打在幹燥的泥地上,激起的簇簇塵埃,還沒升起到腳裸高,瞬間又被更厚的雨層打壓得無影無蹤。
急雨也暫時給三嫣送來一陣清涼。濕潤的空氣中,除了焦灼泥土吸收了水分的氣息,還化着絲絲縷縷的荷花清香,讓她從悶熱迷糊中醒過神來。
不過雨沒下多久,剛剛收住陣腳,日頭又赤裸裸地爬上了中天,把剛才濕潤大地上的那點水分都蒸發起來,古法桑拿浴又要開始。
三嫣覺着身體濕熱難耐,忽地記起來昨天摘的一隻瓜,還有把李,早上已經用麻布袋把它們裝攏,一起沉到深井裡,用冷泉鎮着,這會子,該是吃它們的時辰了。
三嫣赤腳走到牆角,取下那根帶勾的長篙,然後一節節地伸到井底,将那袋沉李浮瓜勾出來,濕漉漉的西瓜安頓在石台上,三嫣再急匆匆到廚房操了一把大菜刀出來,朝着西瓜手起刀落,啪嚓一聲,西瓜一分為二,紅壤噴湧,香甜襲人,一塊下肚,讓三嫣起了六月飛雪的幻覺。
内心的燥熱被霜雪打了似的,漸漸緩解和消散,身體卻忽然變得慵懶,三嫣幹脆趴在竹床上,睡午覺。
三嫣雪白的胳臂印上了兩三路不規則竹闆痕,有隻蚊蟲停在上面準備幹壞事,三嫣“嗚”地一聲轉了個身,腳下一蹬,把針線籃子踢倒在地,卻又毫無察覺,繼續睡去。
慵懶,閑适,恬靜,無所為。
李重元整首詞,給人一種夏日的甯靜感,靜到可以聽見白花花的陽光,在石闆磚上熔化的聲音。甚至讓人不由得想起梁靜茹的《甯夏》。
人間幸福涼粉草
以己度人,小時候,消暑的方式,倒是沒有三嫣那樣惬意。在鄉下,更多的從水缸裡撈一瓢冷水直飲,就已經很爽。或者到楊桃樹下,用石頭砸幾個純酸果下來,然後用鹽巴和辣子和着一吃,也夠酸爽解渴。
當然,最最難忘的解暑方式,莫過于吃涼粉草。對,就是黑色的膏狀的南方涼粉草,用涼粉草的汁液跟米漿混合凝結而成的消暑美食。
每天正午過後,那個阿叔就拉着自行車,馱着兩大桶的涼粉,晃晃悠悠地從家門前樓下走過,然後悠悠地吼上幾嗓子“涼~粉~草~”,這一嗓子,等于給炎炎暑熱下了驅逐令,也給暑熱難耐的人心,注入了希望的種子。
滑溜溜,黑乎乎,軟哒哒的,一大塊的被阿叔托在手掌心上,然後用金屬利器切規整地縱橫劃開,整塊的涼粉草就變成一顆顆小方塊了,然後哧溜一下傾瀉進碗裡,再倒上一些和好的紅糖水,即可食用。
軟爽的涼粉草,帶着冰爽,融彙着帶着甘蔗清香的紅糖,吃進肚裡,不但消暑,還解渴,而且還能飽腹,打個響嗝出來,都充滿生命的惬意。感覺人間的幸福,莫過如此。
一日三素怎消受
在都市忙碌厭煩的時候,很多人動不動就說要返鄉下,過上那種清靜無為的生活,享受靜谧而的田園風光。
不過,别看畫風優美,生活安逸,要換了你是三嫣,你受得了嗎?
别忘了,在你的腳底下,還有幾隻雞在覓食,邊吃蟲子邊拉屎,一不小心,就讓你踩着。大黃狗也在你的竹床底下趴着吐舌頭,豬欄裡的母豬發情,嗷嗷地叫,惹得樹上的蟬子從這樹往那樹亂飛。
還沒到收獲季節,家裡的米缸也沒多少米。肉是沒有的了,青菜還在田裡長的。晚餐,喝點稀飯,吃點鹹菜,反正也沒甚胃口。
炎炎夏日,朗朗乾坤,沒有空調,沒有電扇,隻有一方竹床,放在屋前的樹蔭底下,讓你躺上去,獲取了一絲物理性的降溫。
想吃冰鎮西瓜,沒有。但你可以把西瓜或李果荔枝放到深井水裡泡着,像三嫣那樣,和着荷香,大大咧咧地開懷吃起。
不過,要是真的讓你回到鄉下,每天三餐素食,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你,真的受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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