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沙漫漫到遍山綠色,從沙逼人退到治沙緻富……翻開武威林業的發展史,能夠清晰地看出,這是一部同風沙抗衡的鬥争史。有這樣一群武威人,他們這輩子,隻與沙漠對話。
——題記
騰格裡沙漠是中國四大沙漠之一,它南越長城,東抵賀蘭山,西至雅布賴山,面積約3萬平方公裡,蒙語意為天,寓意茫茫流沙如渺無邊際的天空。
從上世紀50年代起,風沙與幹旱像兩條枷鎖,牢牢制約了縣域經濟發展,造成了“生态型貧困”。地處騰格裡沙漠邊緣的武威人,經曆過太多的黃沙漫卷,體驗過最難的歲月漫漫。
向沙漠宣戰!拯救家園!
一年一年,一代一代,一點一點……幾十年後,沙礫裡流淌出綠色,沙海中泛出緻富小舟,沙丘上變出迷人的風景……
這些迷人風光的背後,是治沙人與沙漠對話的故事。
一代接着一代幹
走在國道上,突然會有人興奮地指着一片綠海說,“看,這片‘林子’,長得真好。”或說,“那‘林子’,我從小就在那裡玩着長大的。”
八步沙人喜歡說“林子”。“林子”可遠可近,可大可小,但對他們很重要。
育林子,得水,少了水,不但沒了林,風沙都出來欺負人了。老祖宗是怎麼創造出“沙”字的,不就是“少”了“水”嗎?
老天不給力,十年九旱,莊稼苗苗都渴死了,哪來水育林子?
有條件上,沒條件也要上,再不治理,莊稼保不住、家園保不住,八步沙的光棍也越來越多了……
八步沙位于古浪縣土門鎮境内,是騰格裡沙漠南部邊緣向南凸出的一片沙漠。過去,受環境影響,當地村民一直過着“沙進人退”的生活,耕地民宅等一步步被沙漠蠶食,生存面臨極大考驗。
1981年一個鎮村領導碰頭會上,土門鎮漪泉村56歲的老支書石滿第一個站出來:“多少年了,都是沙趕着人跑。現在我們要頂着沙進,治沙,我算一個。”六位老漢賀發林、石滿、張潤元、程海、羅元奎、郭朝明奏響了同一個音符——治沙,開始了艱難的治沙之路。
沒有匾牌,沒有場房,有的隻是背上的鋪蓋卷、肩頭的大鐵鍁和腰裡的水葫蘆。那是一個難忘的春天。1981年2月,古浪縣首家聯戶經營的林場——八步沙集體林場正式成立。
在沙地上挖個坑,上面用棍棒支起來,再蓋上草和沙子就是房子了。他們管這種房子叫“地窩子”。
白天在沙漠裡幹活,累了,抽幾口旱煙解乏;冷了,生一堆柴火暖身。做飯的時候,風沙揉進面裡、刮到碗裡、吃進嘴裡,牙被硌得直響。晚上和衣鑽到“地窩子”裡睡覺,半夜裡突然一個風頭,“地窩子”上面的棍棒就全被吹走了,幾個漢子頂着被子蒙住頭,睜着滿是血絲的眼睛依偎着到天亮。
“正月裡來是新春呐,青草芽兒往上升,天憑着日月啊,人就憑着個心呐……”第二天一早,拍拍身上的沙土,從沙土裡挖出被埋壓的幹糧袋,三塊石頭支起一口鍋,用勺子舀來積雪化開燒水,啃點幹馍,扯着嗓子吼着古浪小調,又精神抖擻地開始了……
春夏秋冬、寒來暑往,風餐露宿、攻堅克難,第一年植樹10000畝。為了有足夠的草,以草保樹,他們推着小車,走村串戶收幹麥草,1斤幹麥草3分錢,為了湊到這筆款,他們甚至賣掉了準備做種子的土豆。第二年,用“一棵樹、一把草,壓住沙子防風掏”的治沙措施,“六老漢”又種了4000畝的樹,成活率達76%,保存率達70%。
盡管風餐露宿,但他們還是堅持了下來。1984年春天到了,在六位老漢的心上,這是一個真正的春天。上年栽的樹,成活率為78%,看着一棵棵幼苗發芽抽葉,六個鐵骨铮铮的漢子心裡比喝了蜜還甜,面對滿眼的嫩綠,他們竟像小孩子一樣,高興得淚光閃閃。
沙漠的容顔是那麼蒼老,每一道褶皺裡都刻着旱魃和狂風侵擾的創傷。
“驢回來了,我爹呢?”1990年秋季造林時的一天,石銀山家的毛驢踏進了大門,驢回來了,騎驢的人呢?石銀山知道,已經是肝硬化晚期的父親定是又在哪裡昏迷過去了。他順着毛驢走過的蹄印回去找,發現了昏倒在沙坡上的父親……
1992年,62歲的石老漢在挖樹坑的時候再次昏倒,永遠閉上了雙眼。彌留之際,他留給後人的一句話是:“這輩子沒有留下啥,這攤子樹,你們要種好。把我葬在八步沙,我要一直守護着這片林子!”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我也願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的家園。”一位詩人曾寫過這樣的詩句。
“六老漢”不是詩人,但他們有着和詩人一樣的心願。幾十年裡,石滿、賀發林、羅元奎、郭朝明、程海相繼去世,他們都埋葬在了八步沙附近,守望着平靜的家園。
第一代人漸漸遠去,可是當初的铮铮誓言還沒實現,郭老漢的兒子郭萬剛扔掉了鐵飯碗一頭紮進了沙漠。賀老漢的兒子賀中強、石老漢的兒子石銀山、羅老漢的兒子羅興全、程老漢的兒子程生學、張老漢的女婿王志鵬也陸續接過了治沙接力棒,向沙患發起沖鋒……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此時此刻,重溫這句名言,意味隽永悠長。
1995年至2000年間,由于國家“三北”防護林工程政策調整,加上天氣持續幹旱少雨,八步沙發生了嚴重危機,林場面臨破産倒閉。第二代治沙人決定,在林場附近開墾300畝荒地,再打一眼機井,種上經濟作物。從此,林場起死回生,走出了一條“以農促林、以副養林、以林治沙,農林牧副多業并舉”的發展新路子。在兩代人的不懈努力下,到2003年,完成7.5萬畝治理任務,創造出了沙漠治理的綠色奇迹。
2003年以來,兩代治沙人又主動請纓,向騰格裡沙漠風沙危害最為嚴重的地段、遠離林場25公裡的黑崗沙、大槽沙、漠迷沙三大風沙口進發。
40多年來,“六老漢”三代人不懼惡劣環境和防沙治沙的艱難困苦,與幹旱和風沙頑強抗争,他們在困難面前不低頭、敢把沙漠變綠洲,從第一代治沙人“一棵樹、一把草,壓住沙子防風掏”,到第二代治沙人創新應用“網格狀雙眉式”沙障結構,實行造林管護網格化管理,再到第三代治沙人全面嘗試“打草方格、細水滴灌、地膜覆蓋”等新技術,防沙治沙技術一步步得到了升級。
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第三代治沙人郭玺。盡管接手治沙才5年,風沙的侵襲和陽光的照射,早已給他印上了治沙人的專屬膚色。一加入治沙隊伍,郭玺就對傳統的治沙模式提出質疑:“一棵樹、一把草,壓住沙子防風掏”,雖然第一代治沙人探究出的治沙竅門,至今仍然奏效。但,他認為,效率太低,這些工序,現在可用機械來完成。
2016年5月,以郭玺為代表的第三代治沙人正式走進八步沙林場,開始大力推行科學治沙方法,積極構建科學治沙平台,疏通了治沙區的道路,架設了通信網絡,在各林區管護站配置了電腦,購買了無人機和蟲情檢測儀等,對林區管護情況和蟲情進行巡視和監測,對治沙工作進行網絡化管理。同時,引進現代企業管理理念,對林場全方位、多層次推行股份制改革,形成了“公司 基地 農戶”的經營模式,引領八步沙林場從單純的防風治沙造林,向着發展沙生産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方向發展。目前,“芙蓉凰”長壽雞存欄1.5萬隻,“溜跶雞”存欄3萬隻,經濟效益正在進一步凸顯。
從防沙治沙、植樹造林到培育沙産業、發展生态經濟,八步沙林場治沙人因地制宜、不斷探索,堅持運用科學方法治沙造林,創出了一條“以農促林、以副養林、農林并舉、科學發展”的生存發展之路。目前,他們已經完成通道綠化近200公裡,建設農田林網5000多畝,栽植各類沙生苗木4000多萬株,花卉、風景苗木1000多萬株,在不毛之地的騰格裡沙漠建起了綠色防沙帶和綠色産業帶,走出了一條“沙窩窩”變“金窩窩”的生态環境保護和搬遷移民脫貧緻富“雙赢”的新路子,實現了沙漠變綠洲、綠洲變金山的轉變。
經曆過洗禮,八步沙又站在了一個新的曆史起點上。
八步沙被命名為第三批“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實踐創新基地,古浪縣八步沙林場“六老漢”三代人治沙造林群體被中宣部授予“時代楷模”稱号,郭萬剛榮獲全國道德模範、榮膺“敬業奉獻——中國好人”稱号……
走過千山萬水,不忘來時路。從“踏出一條小路”到“闖出一條新路”,成就巨變的,是那些永遠不曾改變的初心。作為跟蹤報道八步沙治沙人十多年的記者,我以夢想之名,向每一個追夢人緻敬!
以樹的姿态屹立沙漠
陽光熾烈如火,戈壁堅硬似鐵。
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硬生生堅持了20年。
人生有幾個20年?
涼州區長城鎮紅水村地處騰格裡沙漠邊緣,是涼州區主要的風沙口之一。“大風一起不見天,沙騎牆頭驢上房,一茬莊稼種三遍,大風絕收小風欠。”說的就是紅水村。
9組村民王銀吉不想,不想讓家園在黃沙裡掩埋、流逝、消亡。
“哪怕,我用胸擋住風,用腳踩住沙,用汗水澆灌樹苗長大!”他決定,這輩子,就以樹的姿态深深紮根沙漠,守望家園。
2006年春天,選擇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王銀吉和父親趕着牛羊和駱駝去了集市。回來的時候,駱駝和羊沒了,他的口袋裡多了8000元錢。
揣上錢,帶上放牧時的舊帳篷,他帶領全家人搬進沙漠。睡土炕、燒柴草,點油燈、吃烤馍……挖沙溝、鋪麥草、築沙障、栽樹苗……一副白手套、一把鐵鍬、一條黃狗是他們的全部裝備,20年如一日,他和家人每天都在重複着這些枯燥而繁重的活計。
沙漠裡種樹“難于上青天”。短短幾個月後,被吹倒的、被拔起的、被曬死的……王銀吉栽種的第一批幾十畝樹苗盡數“夭折”。
從希望到失落再到重振信心,王銀吉一次次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總會有辦法的。”
他潛心觀察流沙和風向,尋找适宜種植的坡面,一遍遍找問題,一遍遍去實踐。第二年,植被成活率提高到70%以上,王銀吉成功治理了四五十畝沙地。
如果讓你拿清油去換沙漠裡駝來的水,王銀吉是不肯的。從地窩子到沙障馱水的沙路有3公裡,馱一趟水重達200斤到400斤,一天最多能馱4趟。
怎樣能最大限度節約水?這個問題讓王銀吉想得頭疼。一次隻澆一碗水,下一趟馱來水後,再澆一碗,讓水全部滲入樹窩,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為了讓樹苗“喝”飽水,他和家人不舍得洗澡,用過的碗筷先用沙礫擦一遍再用水沖,渴了甯可吃蘿蔔、吃蘋果、吃所有有水分的水果蔬菜……
一邊馱一邊藏,一邊藏一邊馱。他在低窪的沙窩裡挖了水窖,在水窖的崖壁和底部鋪上塑料膜,最大限度地防止水窖滲水、漏水。
一邊種一邊死,一邊死一邊補。為了更好地把近8000畝樹苗管護下去,78歲的老父親王天昌自願留在沙漠中,每天配合兒子王銀吉巡查管護,他們自編了《治沙歌》,經常給當地群衆講述防沙造林的重要意義。
再多的苦都能吞下,隻有兒子的夭折成了他心口永遠的痛。2005年春天,王銀吉接到學校老師的通知,說他14歲的小兒子患病,當時他忙于治沙,沒有及時将孩子送醫院檢查治療。直到一個月後,壓沙植樹結束他才帶着病情嚴重的兒子到蘭州檢查。檢查結果猶如晴天霹靂,兒子已是腦瘤晚期。14歲的孩子沒能撐過那年的端午。離世時,兒子對王銀吉說:“爸爸,我離開後,您一定将我埋在沙漠,我要陪您守護這片綠洲。”
一行行熱淚從黝黑的面頰滑過,很快被沙漠燥熱的風吹幹……
孩子的離世沒有讓王銀吉退卻,反而讓他治沙的決心更加堅定。他說:“我不能将所有的沙漠變為綠洲,但我絕不将綠洲再變為沙漠。”
自1999年至今,王銀吉一家共投入資金100多萬元,堅持不懈在離家3公裡外的騰格裡沙漠義務壓沙植樹。期間,為了提高壓沙造林進度,王銀吉先後投入6000多個工日,壓沙造林近8000畝,在風沙線上用駱駝馱水4000多噸,往返行程10000多公裡。
在治沙道路上,王銀吉也不再是一個獨行者。越來越多的人主動加入防沙治沙隊伍,很多社會愛心人士和綠化公益組織伸出援手,捐款捐物,主動參與壓沙造林,同王銀吉一起并肩與風沙作鬥争。這其中,也包括先前對王銀吉的行為不太理解的鄉親們。
父親王天昌從治沙第一天起就同兒子并肩作戰。種樹、壓沙、巡護……他一樣都沒少幹。過了22年風餐露宿的生活,患上了風濕、青光眼等疾病,甚至還因為惡性腫瘤切除了全胃,如今連吃飯都變得很困難。王銀吉的母親李蘭英是家裡的後勤保障,一日三餐和瑣碎家務全得靠她。王銀吉的老伴金玉秀陪着丈夫風吹日曬沙礫打,臉上、手上的皮膚皴裂、黝黑,看着足足比同齡人老出十幾歲。大兒子大學畢業後到新疆工作,每年省吃儉用給家裡提供資金資助。有了兒子的支持,王銀吉拉水的交通工具也鳥槍換炮,從原始的駱駝拉水到如今開着吉普車進沙漠,一下就提高了生産力。
王銀吉心裡覺得對不住家人,再說,沙漠裡風大,地窩子住着不安全。2013年,他用所得的捐款在沙漠邊上蓋起了磚房,終于讓一家人過上了冬暖夏涼的生活。
樹,一旦紮根土地,便會徑直地把生命挺向天空。
人,也一樣。22年時間,王銀吉義務治沙造林8000多畝,栽種喬灌木700餘萬株,在騰格裡沙漠南緣築起一道“綠色長城”。
不聲不啃,不離不棄、不屈不撓,縱使時光艱難地拖行,播綠也成了他生命中最透亮的聲響、最深沉的底色。
而他,僅僅是治沙人裡最普通的一個。普通到我們都忘記了他的樣子,隻記得他曾說過,這輩子,就以樹的姿态屹立在沙漠。
一輩子做一件事,隻為守望家園
對南方人來說,綠色是渾然不覺的。但在民勤,綠色是一種饋贈,一種福利,一種幸福的味道。
民勤縣,地處河西走廊,是一片在中國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和第四大沙漠騰格裡夾縫中生存的綠洲。作為中國四大沙塵暴策源地之一,民勤境内的風沙線長達408公裡。2009年,全縣荒漠化面積達到了94.5%。民勤人把青土湖視作“母親湖”,她的幹涸,仿佛流盡了民勤人與沙漠搏鬥的汗水與淚水。
土地沙化隻需要幾年,而徹底恢複則需要上百年。這場阻擊沙化蔓延、播綠拯救家園的戰鬥中,所有民勤人都全力以赴。
從這個意義上說,一部民勤志,半部就是治沙史。
在民勤治沙紀念館,一件件老物件濃縮了民勤人民60多年來與風沙抗争的光輝曆程,再現了民勤人民衆志成城、防沙治沙、守衛家園的一幕幕曆史瞬間。為“确保民勤不能成為第二個羅布泊”,民勤縣科學防沙治沙,對外圍荒漠區實施封沙育林;沿邊流沙區實施工程治沙,連片營造防風阻沙林帶;綠洲邊緣嚴重沙化區建設基幹防護林帶,大力發展生态經濟林。同時,加大工程壓沙、人工造林、封禁保護力度,有效阻止了巴丹吉林和騰格裡兩大沙漠合攏,捍衛了河西走廊乃至我國西北部的生态安全。
在民勤縣西沙窩,記者見到了和一株挺立的梭梭一樣有着皴裂皮膚的老人。
他叫石述柱,百分之八十的民勤人都聽過他的名字,有人叫他“石爺”,也有人叫他“石傻爺”,這個“傻”和“爺”,有對他一輩子隻做治沙這一件事的不解,更有對他的敬仰!
石述柱所在的宋和村,曾處于民勤縣風沙口上,三面環沙,自然條件十分惡劣。1955年,19歲的石述柱擔任了村團支部書記,他請纓組建起全縣第一支青年治沙隊。1963年,他當選為村黨支部書記,從此,他帶領全村老少起早貪黑、推着獨輪車、背着炒面走進沙窩,與風沙作了長達半個世紀的鬥争。
沙漠的風任性而狠毒,不僅把石述柱頭上的草帽吹跑了,還拔起了一根根頭天栽的苗苗。
石述柱跺一下腳,撿起斜躺橫卧在沙丘上的樹苗苗心疼地直歎氣。
好不容易栽下的樹,不是被風卷走,就是被沙埋壓。村東頭受挫,石述柱又帶領大家轉戰到村南邊的張家大灘,種紅柳、植沙棘……苦幹6年,20畝林地郁郁蔥蔥地昂首挺立。
20畝,太少了,太少了,石述柱看到了缺憾也看到了希望。
隻有綠色才是他的脈搏,也隻有綠色才能延續他的生命。
幹!
寒冬臘月,他帶着村幹部,在流沙最嚴重的楊紅莊灘察看風沙的流向,研究在哪裡能種草栽樹。
在風沙肆虐的沙漠裡播綠,談何容易?春秋植樹季節搶墒栽下幼苗,常常是一場大風過後,不是樹苗被風沙埋壓,就是樹根被大風掏出。他們不氣餒,用雙手挖出埋在沙裡的樹身,手捧黃沙埋住被風掏出的樹根,硬是讓一棵棵樹苗在荒漠上紮下深根、發出綠芽。
沙漠裡種樹,不能全靠土辦法。經過技術人員的指導,他放棄了以往單線式黏土沙障壓沙的土法子,采用新式網格狀雙眉式沙障結構,使網格中的草木成活率達到80%以上。他還從甘肅省治沙試驗站引進毛條、花棒、雲杉等新品種開始試種。
10年過去了,20年過去了,30年過去了……50年過去了。石述柱帶領宋和村村民在楊紅莊灘共栽植防風固沙林7500畝,壓設各類沙障80多萬米,固定流沙8000畝,新增耕地2400多畝,在茫茫風沙線上建起了一道長9公裡、寬2.5公裡的綠色屏障。
新模式得到了有關領導和專家的肯定,被稱之為“宋和樣闆”,科學家竺可桢将其命名為“民勤模式”。德國、法國、以色列等10多個國家的專家也前來考察,他們由衷地稱贊宋和的治沙是個奇迹。
每一株綠,都有故事。骨子裡的堅韌與堅持,是治沙人能夠在一個孤獨的角落堅守一生的诠釋。
3月,記者在民勤昌甯鎮四方墩見到了從城市回到農村、為保護家園傾力治沙12年的馬俊河。
2006年,馬俊河等人以互聯網為載體,發起成立“拯救民勤志願者協會”,并組織大批志願者一起到民勤種梭梭。自2007年第一次活動開始,一幹就是12年。截至今年,“拯救民勤志願者協會”已經在6個志願者生态林基地種了2.8萬畝梭梭。
一邊有人在呵護家園,一邊也有人在逃離民勤。被撂荒的土地越來越多,馬俊河的擔憂也多起來,将來綠洲誰來守?
馬俊河嘗試了一條“産業化治沙”的道路。2010年,他注冊了合作社,找到當地農戶,來種植一些産量高又節水的作物,比如民勤蜜瓜、紅枸杞、紅棗、釀酒葡萄等,還注冊了梭梭農莊等商标,通過電商幫助村民們将這些産品銷售出去,讓仍然在這片土地上耕種的農人獲得應有的回報,給予他們留守的理由。
這是另一種“治沙”辦法,也是另一種“留人”的思路。
結合生态治理開展生态扶貧和鄉村振興工作,他推廣設施農業和節水灌溉9000餘畝,與152戶農民簽訂包銷協議,授權網店19家。至2020年底,累計銷售農産品5117.5萬元,帶動就業700多人,為農民增收1921萬元,電商幫扶農戶373家,信息化惠農幫扶農戶2600家。
注重生态科普和宣教,是他同傳統治沙人不一樣的地方。近3年來,他發動組織來自全國37所大學的790名大學生志願者參與學習體驗,22支隊伍741人參加了為期7天的研學旅行活動。在機構的生态宣教網站,編寫發布相關信息1900餘條。為了降低治理成本,研發自行式植樹機器人,通過自動化提高種植梭梭的效率,将治理成本由現在的每畝700元降低一半左右。
幾代人的堅持,終于換來綠色滿大地。如今,良好的生态優勢又逐漸轉化為生态經濟優勢,反哺着治沙人。
心潮騰綠浪,汗雨化清泉。
在這裡,每一根稻草,都有他的使命;每一位治沙人,都有着最美的姿态。
在沙區,我還見到了把沙漠當寶貝、決心向沙漠要效益的人們。他們用沙漠的溫度釀出梭梭、肉苁蓉、枸杞等經濟林,找到了在沙漠裡生态治理與脫貧緻富的法寶。
一個人的堅持或許有些悲壯,當有了一群人堅持,故事就變得不一樣了。無論故事變得怎樣不一樣,但他們的畫像,一定少不了這樣共同的元素:黝黑的皮膚、結繭的手掌、倔強又堅韌的西北漢子獨有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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