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日報記者 莫偉濃 攝

歌手歐陽靖說，常常有人問我：“廣州的利是和紅包有什麼區别？”我會答：“紅包容易玩‘鬥大’，利是不玩‘鬥大’。”

利是，表面上和紅包一樣，都是一個紅封套包着若幹紙币，在新年時用以傳遞祝福，祈願平安。然而，比起發紅包來說，習慣發利是的廣州人，不重視裡面金額的多少，卻更重視那一片紅色所代表的“意頭”。

他們看重吉利的數字。利是封裡包裹的金額，不可以是4元，因為和“死”字同音；不可以是“7”元，因為和喪葬有關。同理，有些地方也不會隻包1元。而且，就算是挂在年桔樹上的利是封，裡面也一定要有錢，不可以是“空”的。因為在粵語裡面，“空”和“兇”發音一樣。廣州人認為，“新年流流”，這樣不夠吉祥。

總之，利是的主要功能，就如它的本源“營商利市”一樣，是主家發出的一個意頭。

廣州街坊看重意頭，但并不固執，也不會過分較真。派利是時，萬一你不小心觸犯了哪條忌諱，放錯金額說錯話什麼的，他們會輕輕擺手，放下一句“百無禁忌”，不動聲色替你解了圍，順帶，也領了你精心準備利是的那一點心意。

這座千年商都的富庶子民，從不在意利是封裡面到底裝了多少錢。實際上，他們自己派發的時候就很随意，5元、10元、20元……過年前，在銀行換好“咔咔”響的新币，裝了厚厚一疊利是揣在兜裡，見人就發，想派就派，既不攀比，也不自慚形穢。有些人還會加一句：“給你一張紅紙啊。”謙卑地強調那封包不值錢，請你笑納不要嫌棄——說白了，他們就沒想過要靠利是來顯擺自己，或者平衡收支。

收利是時，廣州人也相當灑脫。有一次，一位外地朋友問我：“去婚宴給了一封利是，為什麼主人家折一個角就還給我了？啥意思啊？”

我說：“廣州人不看重利是的金額，有些人家幹脆不收，隻想好好招待客人，卻不必客人破費。你贈一個利是，在舊時，他們會撕一個角退回來，意即‘我拆過你的利是，收到你的心意了，也把這份祝福回贈予你，跟你分享這封利是所代表的吉祥如意’。在當代，有些人覺得撕角不禮貌，就改為折角，但意思是一樣的。”

如今，進入電子支付時代，許多軟件都有發紅包功能。然而，發實體利是的習慣依然被廣州街坊所保留。畢竟，那份傳統的質感和味道，早已融入廣州人的血液之中，成為嶺南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另據新華社消息：歲末年初，“全國壓歲錢地圖”網上流傳火熱。地圖顯示，廣東壓歲錢平均水平僅為50元，被網友們調侃為“遭小孩嫌棄，被大人追捧”。在這個富裕、“紅包”年俗流行久廣的地區，老廣東人“派利是”，至今堅守着“不近人情”的傳統：隻講“意頭”，不比金錢。五元十元、一元兩元，多少随意，心到即可。

派紅包是中國流傳已久的春節年俗，紅色代表驅邪避兇，壓歲錢也取其壓邪避祟的諧音，代表了長輩對晚輩健康成長的新年祝福。但是，近年來，一些地區的攀比風日盛，一些人因不堪“紅包”負擔而把春節稱為“春劫”。

在經濟發達的廣東地區，紅包卻沒有展現出相應的“經濟實力”，最流行的是5元、10元不等，20元以上面值的紅包甚為少見。許多退休或者無收入的長者，“利是”包裡就是兩張一元，照樣高高興興地派，照樣換來晚輩一聲“健康長壽”的祝福。廣東人稱發紅包為“派利是”，取其“利于市”“利于事”的好意頭，而且紅包必須一派派兩個，代表夫妻雙方的祝福。

廣東省社科院文化産業研究所助理研究員謝開來認為，紅包含有社會和文化兩層意義，社會意義涵蓋經濟價值和人情交往，文化内涵包括祝福等象征意義，在廣東地區紅包的文化内涵大于社會意義。

重好意頭讓廣東人表示發紅包沒壓力。廣州人梁奕銘每年準備100個紅包，不止發給親友，鄰裡、同事問聲新年好都派個“利是”，“每個就5塊錢，總共就500元，也就一頓飯錢，大家都圖個大吉大利，沒人計較誰的紅包多，誰的紅包大。”

過年大家都喜歡兌換新紙币發紅包，廣東人也不例外，隻是大家都擠着搶兌5元、10元的新币。在廣東有開年“掃樓”的傳統，第一個複工日未結婚的同事要向已經成家的同事讨“利是”，單身的人們成群結隊逐層而上，熱熱鬧鬧地給每個辦公室拜年，頗有西方萬聖節時孩子們讨糖果的氛圍。

在廣東的部分地區，甚至還有紅包“剪一角”的習俗，剪下一角就代表已經收到祝福，紅包原原本本退回。謝開來說，不以紅包謀錢，不以紅包謀事，是廣東紅包好意頭背後的初心。

（新華社記者 黃浩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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