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稻田大學擔任客座研究員期間，我對日本社會的大學評價機制産生了研究興趣，一是想了解日本部分“明星”私立大學在高中生心中擁有超高人氣的原因，二是想探究日本在學術語言不占優勢的前提下如何提升國際高教話語權。

帶着這份好奇心，我訪談了多位東京高校師生。東京理科大學的山風同學（化名）分享了自己當時選擇學校的想法，他說：“我從小就很喜歡物理學科，因為親哥哥先考入了東京大學曆史專業，所以在念高中時也給自己定下了考取東京大學的目标。但由于競争激烈，在得知未獲得東京大學入學資格的第一時刻，我轉向了備選院校，就是現在就讀的東京理科大學。原因有三點：一是東京理科大學的前身是東京大學畢業生于1881年創辦的東京物理講習所，雖為私立學校，但學校層級位列‘早慶上理’大學群（早稻田大學、慶應義塾大學、上智大學、東京理科大學）。二是2017年至今，該校含有物理學科的理科一類（工學、理學類）基本上都處于偏差值65左右（大約排序前7%的考生），略低于東京大學的偏差值70 （大約排序前2%考生）。三是，由于東京理科大學的學部（相當于國内本科）畢業生進入東京大學大學院（相當于國内高校的研究生院）深造的比例排在日本高校前列，這也為我本科畢業後再次報考東京大學提供了信心和動力。”

早稻田大學校園

訪談發現，學校所在城市、學校所屬大學群、偏差值、畢業生去向等因素已然成為包括山風同學在内的許多高中生選擇學校的核心标準。

其中，大學的“偏差值”排名是日本國内較有影響力的“排隊”參考，也很有該國特色。這一數據中包含入學難度、畢業生就業率、學校聲譽等因素，分為S、A、B、C、D、E、F共七個等級，各等級中還細分為上位、中位、下位三個梯隊。其中，S級、A級和B級的偏差值區間分别為“65—80”“59—64”“55—58”，學科入選以上三個等級的大學可以視為優質且具有一定競争力。

大學作為一個管理組織，其結構具有一定規範性，但大學又是一個學術組織，其系統具有一定松散性。基于這兩個特性，日本與許多國家一樣，對大學的評價從整體和特色兩個視角出發。

整體評價的前提是分類。據日本文部科學省統計，截至2020年5月，日本有86所國立大學、94所公立大學、615所私立大學。為了加速高校的國際化進程、吸引外國留學生赴日求學，日本文部科學省推出了超級國際化大學（SGU）項目，專門針對沒有日語基礎的學生開設英語授課項目，并提供多種獎學金。SGU項目由13所A類頂尖型院校和24所B類國際牽引型院校構成。在37所入選高校中，國立、公立和私立高校的數量比例為21:2:14，可以發現，在私立大學占比超過77%的日本，頂尖院校仍以國立大學為主。

北海道大學校園

特色評價則是聚焦大學的學科、專業方向、課題等方面。以近幾年頗受關注的商科為例，早稻田大學商學院在由世界企業家集團、世界企業家雜志聯合發布的“2022亞洲MBA前50強”中位列第21、日本第1，進入該榜50強的日本高校/商學院還有一橋大學商學院、京都大學經營管理學院、慶應義塾大學商學院、名古屋商科大學。該榜單以學院品牌、社會影響力、師資力量、學生滿意度、企業滿意度、生源質量等指标開展評價。另外，早稻田大學商學院還于2019年獲得歐洲管理發展基金會的認證，2020年獲得國際商學院協會的認證。協會認證、項目榜單等渠道，已成為大學特色評價的重要參考。

有學者曾指出，日本的大學評價模式在二戰前後發生了根本轉變，一是評價的主體由政府轉移至民間，二是大學設置認可行為與質量判定行為相分離。其中，日本大學基準協會是日本第一家全國性民間高等教育評價機構，對大學應該達到的準入标準做了統一規定。該協會由46所日本國立、公立、私立大學共同發起，于1947年成立，在借鑒美國資格認定體系和歐美大學評價實踐案例後，于1996年建立了大學評價制度的新體系并得到各類大學的積極響應，包括加盟判定、大學審查、專業審查、互相評價等内容，是合格達标類評價與改革完善類評價的結合。但是，由于日本大學基準協會隻限于評價加盟會員院校，且大學之間缺乏統一的評價标準，因此，第三方評價逐步産生。

當前，日本較為知名的第三方評價機構主要有獲得文部科學大臣認證的“日本高等教育評價機構”和“大學改革支援·學位授予機構”。前者以日本私立大學協會為母體，于2004年成立，主要通過使命、學生、課程、教職工、經營管理以及内部質量保證這6個标準對大學是否滿足國家規定标準進行審查。然而，在2022年6月的數據中發現，375所接受評估的會員校中僅有一所國立大學，再以東京都、京都府和大阪府為例，98所會員校中并沒有早慶上理這些較為知名的私立大學。評估範圍存在一定局限性。後者重點從研究活動狀況、地區貢獻活動狀況、教育國際化狀況等三方面進行評價。

神戶大學校園

此外，日本《朝日新聞》出版公司分别從大學校長、企業主管、高中升學指導員等視角對大學的教育研究改革、大學對社會的作用等方面進行評估排序。日本雜志《大學通信》也會定期對日本高校進行問卷調查，以此反映日本高中生和社會人對各所大學的認可程度，主要指标包括希望子女入學的大學、近20年社會評價提高的大學、人事招聘負責人在意的大學、溝通能力強的大學、大學為地區做的積極貢獻、大學畢業生的魅力等6項。這份榜單側面反映了日本民衆對參評大學的印象。

作為世界上較早進入高等教育大衆化階段的國家，日本在大學評價方面較為成熟多元，從評價視角、評價主體、評價對象等方面進行多維融合，最終構建出一幹多枝的“樹形”大學評價體系。

（作者單位：華東師範大學）

欄目主編：伍斌 曹靜 文字編輯：彭德倩

題圖說明：北海道大學校園 圖片均作者提供。

來源：作者：陳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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