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來找我的時候，我剛跳槽進一家小家電公司做産品設計，還沒過适用期，住的是公司分的4人間宿舍。

那天中午，突然接到她的電話說在公司門口，太開心了，飛奔着下去的，我們已經失聯3年了。

看到她的時候我驚呆了，她頂着個大肚子，面容憔悴，跟之前微胖的身材相比，瘦了很多。我的心抽了一下。

因為下午還要上班，沒有太多時間，簡單聊幾句得知：她還沒有結婚，孩子爸爸不知所蹤。

我跟小娥是2000年認識的，那年我們同時中專畢業過來深圳打拼，機緣巧合又在同一家超市工作，她理貨，我收銀。不同的是，她從湖北來，我來自東北。

因為都是剛畢業的學生，跟其它“老油條”同事相比更有共同語言，又住同一間宿舍，沒多久我們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超市收銀員并不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前面還有一份一個月電子廠流水線工人的工作經曆，因為工廠工作時間長，沒時間學電腦，就找份超市工作，臨時過度一下，并有幸結識小娥。

小娥：女，身高一米七，微胖，眯眯眼，笑起來特别有親和力。追她的人不少，都是超市裡的同事。

當時我還勸她跟我一起學電腦，将來換份好一點的工作，她說，女孩子那麼拼幹什麼，早晚還不是嫁人。

好吧，人各有志，我依然在超市，電腦培訓班之間奔波，她安靜的上班并享受着她的小愛情。但這并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

我下課回來晚，她不放心，會拉上男友一起接我放學；每次出去浪，都會帶宵夜回來給我充饑。

離家在外的第一個年，是我們倆一起過的（那時她還沒男朋友）她去超市熟食區，買四隻雞腿，兩瓶啤酒，在宿舍，我們拿雞腿幹杯，她說：會幸福的，我們哭了。不知道是想家，還是因為混得太差，心情特别複雜。

“苟富貴，勿相忘”，“苟富貴，勿相忘”又狠狠的幹了一大口啤酒。

……

學完電腦，我離開超市，找了份公司繪圖員的工作。

她不久也跟男友分手，去一家人才中心上班，在辦公室做接線員，再後來，她被人才中心派去蘇州，剛開始，還有聯系。

她說老闆給租個三室一廳的房子當宿舍，她們三男三女，另外四個是兩對各住一間，她沒地方住就跟剩下一個住了，我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草率，她不以為然。

再後來，就各自忙工作，有幾個月的時間，偶有聯系，她挺開心，也很滿足。

本以為她能找到幸福，在那邊工作、生活下去，也挺好的。

後來我手機丢了，聯系就少了，隔段時間再打過去，她的号碼成了空号，就這樣我們失去了聯系。

再見面，就是前面看到的，三年後，她頂着大肚子，憔悴不堪的站在我公司門口。

晚上下班，先帶她去吃了一頓好的，她哭着跟我講述了這幾年的經曆。

跟那個男同事同居沒多久，她就懷孕了，男友不要孩子，她們一起商量着打掉了，後面兩年接二連三又打掉四個，那時候男友對她還可以，打掉之後也知道給她買些吃的補補。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沒多久又懷上了，就是現在肚子裡這個，醫生不建議再打，再打掉，這輩子可能就做不成媽媽了，小娥決定留下來，跟男友商量結婚的事，男友支支吾吾，一直沒給答案。

自從小娥決定把孩子留下來，她男友就變得越來越冷漠，後面甚至夜不歸宿，再後來人間蒸發了。

開始小娥還上班，加上公司給提供宿舍，吃住還不成問題，肚子漸漸大起來，有點遮不住了。

她跟公司辭職，但還偷偷住在宿舍裡，一是她沒地方可去，二是還幻想着哪天男友回來找她。

就這樣省吃儉用，呆了大概有四個月，手裡積蓄花的差不多了，靠着前同事的接濟度日，有時飯都吃不飽。

……

後面決定回深圳找我，依她的性格，不知道費了多大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站在我面前的。

吃過飯，我們去找房子，先安頓下來。那時候我也剛換工作，手裡不到兩千塊錢，卻豪氣的說：别怕，我養你。

租個200塊錢的單間，兩個月壓金加一個月房租一共600，簡單買個二手床跟一點生活用品，還花幾十塊錢給她買一罐奶粉，沒辦法，好的喝不起，她太需要補補了。

1000塊錢沒有了，剩下的1000塊錢是她一個月的夥食費，為了節省開支，我在公司食堂吃，因為食堂免費。

我，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義無反顧的扛起“當爹”的重擔，就為了當初那句“苟富貴，勿相忘”。

小娥在那裡住了一個多月，臉色慢慢紅潤起來，但依然心事重重，高興不起來。

怕她寂寞，我下班會陪她散步、聊天。

她一直說拖累我了，自己又不知道怎麼辦，之類的話。

我說，要不跟家裡說一下吧，畢竟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我們不懂啊。

會不會有危險？

如果你進去有危險，我該怎麼辦?

生完孩子怎麼辦？好像還得坐月子，我們也不懂啊。

小嬰兒怎麼照顧呢？沒個老人，真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我擔心的是這些，

每每提到家裡人，她就會很激動。“不能說，說了，家裡也不會管我，會打死我的，太丢人了”她又哭了。

可我真的好擔心。

肚子越來越大，離預産期越來越近，應該準備什麼東西？生個孩子大概需要多少錢？生完孕婦吃什麼？孩子怎麼養？一有機會就跟公司生過孩子的大姐打聽，并慢慢着手準備。

就在我已經接受這些，信心滿滿的準備接受挑戰的時候，他來了。

他是小娥還沒去蘇州，深圳這邊人才中心的同事，也是她的仰慕者——建豪，安慶人。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聯系上的。

有一天，我下班回去，他在。買了好多水果，還有幾罐奶粉，在跟小娥聊天。

接觸幾次我覺得建豪人還不錯，特别細心，出門搶着幫小娥拿東西，上下樓梯都是扶着的，生怕她摔跤。

後面建豪單獨找我聊過一次，意思就是想等小娥生完孩子跟她結婚，他不介意孩子。我把小娥以後可能也生不了孩子的事跟他說了，一是怕他後面知道會對小娥不好，二日建豪這個人真的不錯，不能欺騙他。他依然不介意，我說：那你父母呢？他們會介意的，他說跟父母說這個孩子是他的。

我無話可說了，對小娥來講，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我依然忙工作，忙着着手小娥生産的事，建豪過來後，我又搬回宿舍住了，因為建豪偶爾會在那邊留宿。

有一天，下班早，買點吃的過去找他們聚聚，怎麼敲門都不開，喊也沒有回應。

我開門進去一看，東西都搬走了，被子疊的整整齊齊，下面壓着2000塊錢和一張紙條：木木，我走了，放心，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幸福。簡單的幾個字。

趕緊打建豪電話（當時小娥沒有手機），空号。我瘋了一樣跑人才中心去找，他們說幾年前在這幹過，早就離職了。

又一個人間蒸發，還帶着小娥。

房子我一直沒退，租到年底，以為她還會回來。沒想到那一别，就再也沒有相見。

我不明白小娥，為什麼要不辭而别。

第一次那麼草率，這一次又是這麼決絕。

那時候不懂，現在想想，她可能抑郁了。

小娥，你現在過的好嗎？他給你幸福了嗎?

～憶青春～

《深漂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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