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烏延永安
我家雖然是在平原上,鄉間的野物也是很多的。
最有說頭兒的應該就是狐狸了,我們叫做野狸。吃了後晌飯,村子東頭的土嶺子上有一片小樹林就朦朦胧胧看不清了。夜幕一層層籠罩下來,星星慢慢顯露出來,一個個亮點在遠處跳動。這時候,林子邊上就會看到一個個紅點動個不停。
“野狸!”寶波說。
“是,野狸。”德貴跟着說。
老瓜說:“那是野狸的眼,野狸可惹不得。”
我們就噤了聲,心下有小小的恐懼。紅的,那眼睛,好奇怪。我們晚上誰也沒有去過那片小樹林。白天的時候去過,沒看到野狸,看到過雞毛、雞骨頭什麼的。德貴拿起一個雞爪子,說:“這是俺家的蘆花大公雞,你看看,爪子上面有個紅繩子。”還真是這樣,肯定是德貴他娘怕和别人家的公雞弄混了,綁上紅繩子區别。德貴家的蘆花大公雞沒了半個月了,德貴娘到處找雞,把四鄰八舍懷疑了個遍。她最疑心的就是光棍王廣林,懷疑他把雞給吃了。現在真相大白了。
天氣慢慢熱了,有麥子的味道飄過來。快要割麥子了,場院剛剛平整了,用碌碡壓過了,很光很平。大場院就在清涼河邊上,後晌我們去場院玩耍。在場院上躺夠了,我就站了起來。這時候發現,河灘的柳樹叢有紅點不斷晃動。“野狸到河沿了!”我這麼一說,德貴、寶波也站了起來,我們就瞪大眼睛看着,野狸的紅眼睛慢慢不見了。
那天飄着小雨,正在家呢,就聽寶波在叫我:“快走,去德貴家看野狸去!”
跑到德貴家,看見石榴樹下有個野物,暗紅的毛,尖尖的嘴,不動不靜的,死了。
德貴說:“剛進家門,就覺得不對勁兒。像是家裡來了什麼東西,聞了聞,有股騷臭味。果不然,一敞開屋門,是個野狸!”
“你自己打死的?”
“正好俺娘回來了,關上屋門,它就跑不了了。俺娘拿了個篩子扣住了它,慢慢揭開篩子,這家夥一露頭,讓我一棍子敲死了!”
後來,德貴爹把野狸扒了皮,買了。野狸肉用井水泡了兩天,炖了吃,據說還有騷味。
(狐狸,攝影家Alexas Fotos作品)
黃鼬也是常見的野物,有的住在村頭的大草垛裡,有的幹脆住在村民的閑房子裡。
有一天在胡托兒裡面玩呢,有人背一隻黃色的野物吆喝:“賣獾,賣獾油唻。” 當時我還沒上小學,個子小,看上去那隻獾好大啊。獾油是治療燙傷的良藥,能打到一隻獾,就能發一筆小财。
野兔很多,秋天收了莊稼,田野裡一覽無餘,野兔便很容易被人發現。狗見了兔子就追,但追上的很少。人見了兔子也追,有一次在村裡來了一隻野兔,人們把它包圍了,最後打死,吃肉。在野外,人們抓野兔,有的用土槍打,土槍用的是鐵砂子,很容易打中野兔。還有的在果園裡面下套子,也能套住野兔。王廣林是個光棍,秋後喜歡打野兔,常常拎一杆土槍,滿地裡轉悠。王廣林打野兔不是為了賣錢,是為了改善夥食,邀一幫狐朋狗友,喝老白幹。這天,王廣林到棉花地裡找野兔,踅摸了半天,連個野兔毛也沒見着,有些氣急敗壞。正在這當兒,猛然發現遠處有東西活動,黃色的,心下大喜,果斷地扣動了扳機。“哎吆!”隻聽一聲尖叫,王廣林當時就懵了:打到人了!
(感謝Public Domain Pictures提供圖片)
野地裡有蛇,是一種青色的菜蛇,沒有毒。寶波不怕蛇,在秫秫地裡抓了青蛇,提留着尾巴一甩,蛇就不行了。寶波就把蛇系在腰上,我摸了一下,蛇身子滑溜溜的,冰涼。
村裡面的蛇,是一種花蛇。有暗紅色的花紋,我見過很多次,好怕。這種蛇在院子裡、樹上、老井裡,都見到過。
大人們不打蛇。老瓜的家裡來了蛇,他用鐵鍁托着蛇,嘴裡念念叨叨,送到了村頭的菜地裡面。
有一種小蜥蜴,我們叫做蛇蟲子。春天的時候它最活躍,麥地裡、河灘上到處可見。每天下了書房,就到地裡割豬草。順便就逮蛇蟲子。蛇蟲子跑得很快,要趕緊追,用腳踩住就行了。如果被它鑽進洞裡,那就沒轍了。把抓住的蛇蟲子掐死,扔到草筐裡。蛇蟲子主要用來喂雞,你想不到,雞也是吃肉的吧。雞吃了蛇蟲子,很能下雙黃蛋。這種雞蛋個頭很大,味道很美。
鳥是最常見的野物。
(攝影家Kapa作品)
有家雀、老鷹、燕子、喜鵲、烏鴉、鵶蘭子,還有很多不知道啥名字的。
割了麥子,地裡還有很多麥穗。為了顆粒歸倉,我們要去拾麥穗。天氣好熱,腰好疼。累壞了,把腰擱在田埂上,舒坦得很。
“看,鵶蘭子”
一看,真是鵶蘭子,這是一種小鳥,能發出“嗚嗚”的叫聲,據說能吃螞蟻。
看到小鳥,孩子們全都行動起來,對它進行圍追堵截。鵶蘭子還小,飛不高,基本是一會兒飛,一會兒跑。慢慢地,它累了,我們跟得最緊的幾個人撲了上去。
鵶蘭子被我抓住了,我很意外。那小東西,毛茸茸的一團,在我手心瑟瑟發抖。過了幾分鐘,小東西安靜下來了。
回到家裡,怕鵶蘭子飛了,給它剪短了翅膀上的羽毛。這樣,把鵶蘭子放在院子裡,它就像小雞一樣,自己四處找食吃。好玩兒。
我把自己放書包的一個抽屜騰出來,給鵶蘭子當了窩。明天中午和傍晚放了學,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鵶蘭子從窩裡放出來,看它滿院子找吃的。那時候,剛收了麥子,曬麥子的時候總會拉下一些,鵶蘭子就在那裡啄麥粒吃。
十幾天工夫兒,鵶蘭子長得大了一号。基本變成了家養的小雞。
有天下午回到家裡,打開抽屜的時候,聽不到鵶蘭子的動靜,一看,死了。小小的身子硬了,摸上去涼涼的。我的心,頓時也涼涼的。
(攝影家Jill Wellington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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