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藝術研究所 陳正生
民族音樂需要發展,也必然會發展,但是該如何發展?曆史上有好多少數民族樂器被漢化了,例如琵琶、二胡。當然,漢族樂器異化的也有,例如現今日本的尺八和三味線。我國的尺八消亡了,有人希望日本的尺八能回來,實際上在我國的宋尺八已經于明末清初就消亡了。現今的日本尺八是由宋尺八演化而來,現在要想讓它回來的乃是大和民族的尺八,非我國唐宋尺八。話說回來,我們民族音樂的發展是否會西化,好像有點苗頭。
我國的民族音樂要發展,民族樂器要發展。“箫園”轉載刊于《中國民樂雜志》2015年第11期柏楊的文章《箫的和聲結構——用頻譜分析法解密其自身的和弦連接方式》 一文(點擊藍色鍊接查看),該文對洞箫進行頻譜分析。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記得60年前我幫南京大學聲學研究所所長包紫薇教授的研究生做笛子的頻譜分析,當時并不清楚其真實意義。前幾年,我問包教授那次頻譜分析的結果,告知早丢了。
我研究了幾十年的律學——特别是笛律,也注重音樂聲學,我還保存着同北大現代物理中心主任龔鎮雄、南京大學聲學研究所包紫薇、中科院聲學研究所所長馬大猷、音樂研究所缪天瑞幾位教授關于讨論音樂聲學和律箫的信件,覺得音樂聲學研究是件麻煩事。《箫的和聲結構》中所闡述的有些聲學概念本人看不懂,是否現代物理聲學有新發展亦未可知。
來調音;否則鋼琴調律師的行當太好做了,隻要一個音分儀就行了。可惜我們現在所有的箫笛制作師校音時欲求得十二平均律,力求一個音分不差地去吹奏。再說這和弦在管弦樂隊中就肯定不是“地道的”十二平均律:假若嚴格要求銅管樂器演奏家按鋼琴的音律演奏,那是強人所難;若在銅管樂中(不包括木管樂)就更不是十二平均律,而是純律或糾正後為“湊合”十二平均律而走形的純律。這是樂器的發聲原理所決定了的。這裡柏楊搞混了,把純律的大小三度套用到十二平均律的鋼琴上來。純律有大小三度,十二平均律也有大小三度,可這兩個大小三度不是一碼事。舉個衆所周知的例子,過去軍營中的“五音号”(軍号),一根号管吹出的是
(第一泛音 1 很難吹出來,通常隻存四音)。隻要懂點聲學知識就可以判斷出
是比基音高十二度的第二泛音,“ 1 ”是比
高純四度的第三泛音,“ 3 ”是比“ 1 ”高大三度的第四泛音,而“ 5 ”則又是比“ 3 ”高小三度的第五泛音。
同樣的音程關系,在三分損益律、純律和十二平均律中,其音分值不同,諧和程度亦大不相同。現設定這三種律制的起始音
都是a1,頻率是440赫茲,列表将其音分值和相應頻率列表對比于下(音分取整數位):
瞧,三種律制的起始音相同,音程相同,可音分值則不同,決定音分值的頻率也就各異。再說這三種律制的應用,十二平均律隻适用于鋼琴(實際上也不純粹),三分損益律用于我國的七弦琴之中,我國的純律也僅存在于七弦琴之中。七弦琴有十三徽。這十三個徽位不僅提示着演奏時的按弦點,更是每根弦十三個泛音的激發點,因此七弦琴的七根弦就共有 93 個泛音,其中七徽的七個泛音居中,七徽兩旁各 42 個,使五聲音階定弦的七弦琴能用泛音奏出七聲音階的旋律。須知,七弦琴泛音奏出的旋律中的大小三度,都是純律!同樣西洋的銅管樂器也是靠泛音來演奏的,要它們純粹的十二平均律化,難度太大了。我國的七弦琴和西洋的銅管樂器是“理想化的十二平均律”?還是以十二平均律構成的和弦是“理想化”的?
該文又說:“目前我國民族樂隊中,不同律制的樂器較多,由于樂器律制不同,各個泛音列差距較大”。 我國民族樂器所用的律制究竟有多少?七弦琴除外,其他樂器包括笛箫在内不都已宣布是十二平均律化了嗎?假若說音不準,何以會影響泛音列呢?再說音準是相對的,不知柏楊是否對一些名家所演奏的旋律進行過嚴格的音準分析?都能符合十二平均律?絕對符合十二平均律的演奏(這是不可能的)動聽嗎?又譬如說八度的頻率比是 2 : 1 ,可在各個音區都是 2 : 1 嗎? 88 鍵的鋼琴最低音同最高音之間不就相差 15 音分左右?電影的播放,井水的冬溫夏涼,以及開普勒效應,都是人感覺上的錯覺,音樂能會例外?此外就西洋樂器來說,撇開小提琴,銅管樂器中的各種号,同木管樂器長笛、單簧管、雙簧管是同一種律制?那它們的泛音列又如何?能十二平均律化?
在實驗部分,柏楊說:“因為基頻較低,人耳能聽到的泛音較多”。對于此言,本人确實有點迷糊,柏楊似乎将弦樂器同管樂器混同了起來,将泛音同分音混同了起來。這在後文的譜例中更能清楚地看出此問題。就弦樂器而言,二胡上的泛音隻有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和五分之一幾個;小提琴比二胡稍多,是因為它是四根弦;七弦琴卻有七個,是因為它弦長。在弦上泛音同實音的音質是有明顯區别的,按音是按截一段弦,通過改變弦的長短奏出不同音高,泛音是輕觸弦的
點,并保證全弦振動所發出的音。因為振動方式的不同,導緻音色的明顯差别。
柏文所談的是管樂器——箫,箫同笛一樣,每支笛或箫究竟能發出有多少泛音?所有吹奏笛箫的人都知道,笛箫吹奏時的力度有緩吹、平吹、急吹和超吹;力度不同,所吹出的音高不同。原先箫笛都是六孔,如今的箫多用八孔,這八個音孔吹出的音域有多寬?一般是兩組零一個大二度,本人制作的箫音域不少于二組半,過去曾吹至三組缺一大二度;這二組多音之間是什麼關系?從低音sol到中音fa是基音,從中音sol到高音fa是第一泛音,從筒音吹出的高音re至六孔箫的第四孔、八孔箫的第五孔吹出的高音la是第二泛音;至于再高上去的si、do、er、mi、fa,用的是“叉口”指法。再就洞箫的筒音來說,筒音的基頻是d1,其頻率應該是293.66赫茲,改變口風力度可以依次吹出d2(587.33赫茲)、a2(880赫茲)、d3(1174.66赫茲)、#f3(1396.91赫茲)和a3(1760赫茲)等音,因此,箫笛上的泛音就構成了箫笛的音域音,這就同西洋樂器中的銅管樂器、木管樂器一樣。所有的樂器都一樣,人耳不可能同時在一根弦或管上聽到若幹個泛音。至于頻譜分析,那是另一回事,人耳不能與儀器相比,例如人耳聽不到16赫茲以下的次聲波,聽不到20000赫茲以上的超聲波一樣,隻有靠儀器才能測試得出。
此外, 《箫的和聲結構》一文對泛音和分音的概念是否混淆?所列之表究竟是否精當?以下欲以圖表四作點分析。
以下所列之表,“音高”就是 《箫的和聲結構》一文在五線譜高音譜表上所列之音高;“對應頻率”是由音高換算出的頻率,“折合音分”是“音高”和“對應頻率”所應有的絕對音高之頻率(此頻率C2為0音分,中央C的c1為4800音分)。“應有頻率”除基音(1,即第一分音)所示頻率外,其餘2—8為第二至第八分音,亦即第一至第七泛音,亦稱倍頻。 《箫的和聲結構》一文列至第十四分音,為什麼本文隻列至第八分音?這是因為本人不清楚其所列究竟是實測音,還是泛音,抑或所表示的是分音之緣故。實測音乃是吹奏出的音,泛音是基頻倍數關系的可聞音,分音乃是基頻之上伴随基音構成音色的不可聞的倍頻。
這些音的出現是有條件的。本人試過,笛子筒音隻能吹出第五倍頻,洞箫由于量度小,筒音能吹出第六倍頻,古琴的音域最寬,可奏出第八倍頻,故而本人截至第八倍頻。實際上箫笛同古琴是有區别的,笛箫隻有筒音可奏出第五、第六倍頻,而古琴則是每一根弦都可以奏出第八倍頻——即第一徽和第十三個徽所奏出的泛音。
以上所列之表能說明什麼問題?答案很簡單:柏楊的數據同聲學的基本原理不相符!現在說明一下。
“1”是基頻,“2—8”是倍頻。它們之間的關系是,基頻是328.11赫茲,那麼其餘各音應該是“328.11×n”,也就是說其餘各音是“328.11”的整數倍,相鄰二音的音程值就是相鄰二音的序數比,如3:2、4:3……。請看,“應有頻率”一欄的頻率是否為倍數關系?對應頻率一欄卻雜亂無章。假若說柏楊所列出的頻率是吹奏出來的頻率,那也不可能。因為笛箫的筒音隻能吹出第六倍頻,其餘音孔隻能吹出第四倍頻!
實驗測得的數據不可信,隻能得出實驗的方法有問題的結論。既然如此,那麼這樣的研究于箫笛的制作、演奏能有多少指導意義。
陳正生(1937年2月生)音樂理論家,笛箫制作家。現為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上海音樂家協會會員、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竹笛專業委員會顧問。
退休前曾任《中國戲曲音樂集成·上海卷》編輯部副主任、責任編輯,上海藝術研究所研究部副主任。在上海藝術研究所主要從事民族音樂理論研究工作,在全國各種音樂雜志及台灣地區的刊物上,發表有關律學、音樂聲學、音樂史學、樂器工藝研究(主要為箫笛制作研究),以及音樂考古方面的論文百餘篇,深得國内外專家的好評。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