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龍記》開篇,張君寶(少年張三豐)逃出少林寺,是全書情節的重要源頭。
如果沒有覺遠帶張君寶逃走,就不會有後來的一代宗師張三豐;沒有張三豐,就沒有張翠山、殷素素之事;沒有這對夫婦,也就沒有後來的張無忌及其傳奇經曆……
張君寶逃走的直接原因,是因他“觸犯”少林寺因當年火工頭陀引發的内讧事件而定下的一個規矩——“凡不得師授而自行偷學武功,發現後重則處死,輕則挑斷全身經脈,使之成為廢人”。
覺遠不想弟子張君寶被處死或被廢,便帶他和郭襄逃跑,少林寺則派人捉拿。
抓拿過程中,出現戲劇性一幕——達摩堂弟子拼命追,羅漢堂首座無色禅師則暗中助三人逃跑。
而這,正反應了少林寺達摩堂、羅漢堂之間的紛争——如果說“紛争”有些過,那至少能看出二堂之間有矛盾。
看細節。
一、達摩堂地位高于羅漢堂
在少林寺,達摩堂的職能主要是精研武功,而羅漢堂主要職責是看家護院——來少林寺挑戰的,都是羅漢堂與之較量;郭襄在少室山惹事,也是羅漢堂弟子先出面處理。
那二者是否有地位的差别?
當然有!
“昆侖三聖”何足道造訪時,少林寺如臨大敵,天鳴方丈率寺中精銳相迎,原文說——
突見寺門大開,分左右走出兩行身穿灰袍的僧人,左邊五十四人,右邊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那是羅漢堂弟子,合一百零八名羅漢之數。
其後跟出來十八名僧人,年歲較大,灰袍上罩着淡黃袈裟,是高一輩的達摩堂弟子。
稍隔片刻,出來七個身穿大塊格子袈裟的老僧,……乃心禅堂七老。
然後天鳴方丈緩步而出,左首達摩堂首座無相禅師,右首羅漢堂首座無色禅師。
從上面這段文字看,達摩堂弟子較羅漢堂弟子後出(此次出場明顯是重者在後),加上“是高一輩的達摩堂弟子”之語,可知,達摩堂的地位在羅漢堂之上。
具體到二堂兩位首座無相和無色,卻不太好分辨前後。
從出場看,無相居左,無色居右,但在中國古代,左右哪個為尊,不同時代有不同規矩——唐宋以左為尊,元代以右為尊。
按《倚天屠龍記》說,此時包括少林寺在内的北方,已屬蒙古人統治,似乎該以右為尊,也就是無色為尊,但當時尚處“獨立王國”狀态的少林寺是否遵從元制就不好說了。
另外,從金庸行文看,先說無相,後說無色,又似以無相為尊。
書中還有個細節提到,無相曾稱無色為師兄,但這也僅能說明二者年齡或入寺時間的差别,不能說明二人的位次前後。
綜合上面信息看,在天鳴時代的少林寺,達摩、羅漢二堂首座無相、無色的分量孰輕孰重不好說,但達摩堂的排名在羅漢堂之前卻是事實。
二、無色與無相間心存芥蒂
再細說無相、無色二位禅師,雖說他倆未必有明确的位次排名,但無相較無色明顯要強勢。
看細節——
何足道造訪少林寺,天鳴方丈本不欲與其為敵,甚至因其一番話要舍棄少林寺不許女子進入的千年規矩。
最後時刻,無相卻表達了不同意見,并公然向何足道挑戰,請其“留上一手,讓衆僧開開眼界,也好令合寺心服,知道本寺行之千年的規矩,是由誰而廢止”。
而無色聞此“臉帶憂容”。
顯然,二僧作為方丈左右手的達摩、羅漢二堂首座,在一些大事上,看法、做法并不一緻。
此後,待張君寶為救師父而與何足道對招,且不落下風,無相、無色的表現就更有意味了——
無相心念一動,向無色微笑道:“恭喜師兄暗中收了個得意弟子!”
無色搖頭道:“不是……”
這短短兩句對話,隐約看出二僧的不和睦。至少,無相對無色是有防備甚至有敵意的。
此後,在抓拿覺遠、張君寶師徒一事上,二僧的分歧更為明顯——達摩堂首座無相下令追趕,羅漢堂首座無色卻暗助覺遠師徒逃跑。
兩位首座分歧明顯。
三、無相有将天鳴方丈架空嫌疑
無色、無相不和,天鳴是什麼态度呢?
我的感受是:他态度暧昧,甚至有些軟弱,有被無相和心禅堂七老率領達摩堂架空的嫌疑。
說回何足道造訪少林寺一事。
當時,天鳴對無相的不尊從自己已經說出口的意見,公然向何足道挑戰的舉動,居然聽之任之。
再看一例。
在新修版《倚天屠龍記》關于張君寶“偷學武功”一事中,金庸加了一段情節——
無色自攬責任,說張君寶據以學藝的鐵羅漢,是從他手中輾轉得到,所以該受處罰的是他而非君寶。
對此,天鳴的表态耐人尋味——
天鳴方丈沉吟半晌,道:“此事确是責在無色,但你也不是明知故犯,待會到達摩堂商議如何處分。張君寶不告而自學武功,與其本師覺遠俱有過誤,亦當處分,齊去達摩堂議處。”
個人覺得,天鳴在這事上想從輕發落,他言明無色、君寶、覺遠均有責任,有将重大責任分解化小的意思(“也不是明知故犯”“俱有過誤,亦當處分”),且言明具體責任的認定需到達摩堂再商議。
但無相又一次自作主張,當即喝令“達摩堂衆弟子一齊上前,把覺遠與張君寶拿下了”!心禅堂老僧(原版是無相)也喝令羅漢堂弟子加入抓拿行動!
這是把覺遠、君寶當犯人對待,氣氛因此一下緊張起來。
覺遠馬上覺得不對(“深怕張君寶一遭擒住,就算僥幸不死,也必成了廢人”),并斷然反抗,帶張君寶、郭襄突圍逃跑。
應該說,是無相的強勢,造成了覺遠、張君寶的叛逃,也才有了後來的張三豐。
四、管理問題是少林武功中衰主因
扯遠了,說回少林寺權力層。
從上面這幾個細節看,當時的少林寺,天鳴表現軟弱,不能控制大局——無相太強勢,屢屢挑戰方丈權威,幾件大事都以他的想法為主;而無色對無相雖有不滿,卻也沒能公開與之抗争,隻是暗中做點修補。
總之,少林寺當時的管理層不團結,最高領導不稱職,導緻問題頻出。
特别是在在人才問題上,少林寺問題多多——
覺遠、張君寶這樣的人才居然被埋沒(少林寺好像一貫如此,掃地僧是最大的例子),而心禅七老“武功到底深到何等地步,(居然)誰也不知”。
作為天下武學之源的少林寺,什麼最重要?自然是人才。
但少林寺居然在此核心問題上出現嚴重失誤,不走下坡路才怪!
其實,少林寺的内部管理漏洞問題由來已久,七十餘年前,甚至因為中層幹部對下屬的粗暴,而引發火工頭陀事件——火工頭陀陰謀殺死達摩堂首座苦智等,羅漢堂首座苦慧因紛争怒走西域,“經此一役,少林寺的武學竟爾中衰數十年”。
少林寺武學的中衰,不光内部,連外部也有覺察,郭襄就曾納悶——
“少林寺向為天下武學之源,但華山兩次論劍,怎地五絕之中并無少林寺高僧?”
現在看來,這一問題的出現,原因在少林寺内部——領導不稱職,管理問題多,内部不團結。
具體到天鳴主政時期,表現之一就是達摩、羅漢二堂的紛争。
每天忙于紛争,哪有時間和精力專心于人才培養和業務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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