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楓聲

“主賤”與“主貴”本來是相對的兩個詞語，但有意思的是，邳州方言裡，它們似乎毫無相對可言，反而成了“難兄難弟”——都作形容詞使用，表達的都是貶義，有時甚至可以互相代替、不分彼此。

“主貴、主賤”最初應該是打卦算命者語，言人将來的社會地位是高還是低，這裡的“主”含有一種推測性，有“預示”之意。但我們邳州人用着用着似乎就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它的這一種語意，而偷梁換柱成了另外的意義。

邳州方言裡，“主賤”多用于對别人言語行為的評判，含有強烈的貶斥、譏諷或“恨鐵不成鋼”的情感。

鄰居兩口子吵架，打得鬼哭狼嚎、地動山搖，男人好心去勸架，結果架勸好了，自己卻被“誤傷”得鼻青臉藍，媳婦準會說他：主賤，人家都不去勸，就你能？

李老師架不住朋友的再三央求，去了農商行給簽了字擔保貸款，結果朋友跑了路，李老師連續十年領不到工資。老婆想起來就罵：主賤，真主賤，叫你不要給簽那字，非偷偷摸摸去給簽，這下好了吧，知道你那朋友是什麼東西變的了吧？

張三說了個對象，誰都說是一樁美好姻緣；沒曾想結婚前一個月，張三卻帶着鄰莊牛四妹跑了。跑就跑了吧，過得好就行啊，可他們生了孩子沒多久就經常打架，而且是打死架，什麼話難聽罵什麼話。說起張三，鄰居們都搖頭歎息：主賤啊，那麼好的姑娘不要，非帶這個跑！

“好日子不過，拉槍攮牛”，叫主賤；好好的話不好好說、非說得讓人聽了就煩，叫主賤；好好的辦公室不坐、非要下海去掙大錢、結果混得灰頭土臉，叫主賤......

為了早日消滅疫情，大家都遵守防疫政策，可偏偏有人不以為意、隐瞞行程，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這樣的行為，是大家一緻認為的“主賤”。

在評價者眼裡，“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等等，統統可以貼上“主賤”的标簽。

“主賤”也用于自我批評。多事有事，好心辦了壞事，一時沒管住自己的嘴、惹來了糾紛，或好心沒得好報、不被理解等等情況下，面對家人或朋友，當事人有時也會用“主賤”來自我譴責或表達不滿：我主賤，算我主賤！這個時候的“主賤”等同于“害唠邪”。

“主賤”這個詞語，現在的活躍度還很高，作為口頭語，使用得還極為頻繁。

相較而言，“主貴”的使用率已不是很高，現多用于小孩子、小動物。

門前種了一片花，開一朵鄰居小孩掐一朵，有時還進去踩踏，主人生不得氣發不得煩，若有另一個鄰居問起，主人常說的是：那小孩主貴得很，主洋貴，切個死人！

家裡喂了條稀罕狗，給什麼不吃什麼，就隻吃人嚼過的煎餅，若有熟人笑問這狗怎麼這樣喂，主人最可能的回答是：主貴！要不是小孩護着，我早給扔了！

家裡新買的家具，小孩劃了幾道痕，父親可能會動手打，也可能隻是以“你怎麼㲌主貴滴”作為指斥。

這裡，“主貴”的不“貴”，也是惹人煩厭。但相較于“主賤”，這“主貴”的貶斥和煩厭裡帶有一些無可奈何的憐惜。

當然，“主賤”也好，“主貴”也罷，多是下給他人他物的評語，親近的可以當面說，若是半生不熟的關系，還是在肚子裡多轉幾圈、免開尊口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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