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家有仨兒,老大愛桑拿,叫饅頭;老二好遊泳,号面條;老三是個學霸,熱愛各種考(烤),還總能烤出成績,沒錯,他叫燒餅。
論身體,老三沒老大壯實,也沒老二苗條,就一秃頂圓臉,還不平,竟極招人喜愛,誰見了都一通亂啃。
老三家後來也分家,按形狀,分方圓;按味道,有甜鹹;按個頭,大的大,小的小;按内涵,肚子裡的東西也不一樣。要把他們家說清楚,人物關系也是一部《冰與火之歌》。
對了,沒冰,隻有火,還有燒火的爐子。
燒餅所以好吃,主要是因為火。面與火直接面對,化煎熬為焦香,是燒餅的本事,也是境界。火必須是明火,燒柴或者炭,最差也得燒煤,才能把木頭的香味烤進餅裡。電爐子不行,簡化的鐵鏊子也白搭,能成其形,難就其韻。
從曆史上找,都說燒餅最早是胡餅,班超從西域帶回的,這樣看來,他還有一個叫月餅的遠親,以及一個叫馕的叔伯弟兄。《續漢書》中說:“靈帝好胡餅。”這個記載我懷疑出了錯,把“來”刻成了“餅”。據說,唐代胡餅盛行,唐玄宗與楊貴妃出逃至鹹陽集賢宮,沒吃的,楊國忠買了胡餅回來。當時,鹹陽的胡餅名氣沒有長安大,不過,唐玄宗和楊貴妃當時還有命吃,就不錯了。白居易詩稱:“胡麻餅樣學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爐。寄于饑讒楊大使,嘗香得似輔興無。”
中國曆史過于悠久,生活史又極其稀缺,所以真要給燒餅做個家譜,老祖宗或許隻能用我今年春晚編劇的小品名字:是誰呢?并且,中國之大,讓燒餅到處開花,有人之處,皆有燒餅。尤其在長江以北,燒餅更是遍地開花:東北有東北燒餅;河北有井陉燒餅;蘇北有黃橋燒餅;淮北有湖溝燒餅……單說山東,燒餅就分出不同派系:以面厚個大為特點的萊蕪燒餅;以皮薄酥脆為特點的周村燒餅,再加上濰坊肉燒餅等等,要來個大聚會,能讓人眼花缭亂。
和這些燒餅相比,江南的燒餅則更像點心,比如皖南的黃山燒餅,個頭小,酥油皮,味道甜中帶鹹,我吃起來不太習慣。
倒是前幾天去如臯,發現到處都是燒餅爐子,其燒餅不光好吃,品種也豐富。去如臯這處精緻的江南小城玩,光吃燒餅,也能吃得幾天不重樣。
我最愛吃的,是老家縣城的燒餅,用小麥精粉,經過和、盤、揉、摔等多道工序,包上用香油、鹽調和的茴香、花椒等多種佐料而成的油瓤,再經過切花、盤沿、塗上一層糖稀、表面沾上芝麻,貼入爐内燒烤。烤成的燒餅表面黃中透紅,用手揭開,底兒、蓋兒、芯兒層層分離,香氣撲鼻,外酥裡嫩,不硬不粘。百度一下,在沒有推廣的情況下,竟也是有名的燒餅種類之一,還和孔子有些關系,有人專門寫詩贊曰:聖人留下美食名,燒餅香飄曹縣城。各地遊子齊誇贊,小吃享有四海名。
詩寫的文采不怎麼樣,倒也樸實可愛。
老家縣城的燒餅,我從小吃着長大。從最初的一毛錢一個,到現在兩塊錢一個,味道一直未變。老家人不叫烤燒餅,而是稱其為打燒餅,最好吃的燒餅,是剛剛打出來的,燙手,幾乎拿不住,虛握着轉悠,塞到嘴裡,那種香味,就好似童年時去摘了麥穗扔到火裡燒出來的一樣。
吃燒餅最好的季節是初夏,新麥下來,磨好的新面,用老酵母發好,吃得滿腹麥浪滾滾。
老家管燒餅,叫打燒餅。我至今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用這個“打”字,或許,是從做燒餅的過程來的吧。打燒餅的師傅從和面、揉團,到揪劑、切花,再到上爐,戗下,整個過程頗具觀賞性,有些功夫片中的武林高手的意思。
燒餅還配合着各種吃法,成為燒餅的升級版。我讀初中時,學校門口的燒餅可以夾海帶,腌過的海帶絲夾在燒餅裡,增加了更筋道的口感,以及鮮鹹的滋味。當然,最好是夾着燒牛肉或者羊肉垛子吃。切上十幾塊錢的肉,用刀把燒餅橫着劃開,把肉塞進去……
燒餅夾,和互聯網加,同理。
好多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推着輛自行車,買了燒餅,又夾了十塊錢的肉,把自行車停在路邊,就在塵土彌漫的縣城,吃得大快朵頤,來不及回家。
那個燒餅四周的花邊像藤條編織的一般突出,中間撒了厚厚一層芝麻,中間面粉發酵的味道和五香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大料入味的肉片的伴随下,每一次咀嚼都恨不得感歎:人間竟有此美味!
事實上,根本來不及感歎,來不及在感歎上多費口舌,哪怕是口水,也迫不及待地融進燒餅,發出一絲絲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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