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破五這天,升級當了爺爺的我自然高興,中午整幾個可口菜,開瓶好酒,呲溜呲溜一頓喝。晚間感覺胸疼,服下幾粒救心丸久久不緩解,半夜時又重。兒子陪我下樓10分鐘到了二院胸痛中心。幾乎是瞬間,心電圖就出來了。醫生的結論是,心髒缺血嚴重,非常兇險,需馬上入院治療。來醫院的初衷隻想對症處理一下,并沒打算入院。我說,能不能先行對症處理下,過完年再來。醫生說,你的病很重,不能離開醫院。兒子又領我見了兩處值班醫生,結論一緻,需馬上入院,這樣便直接入了ccu。交出手機等任何通訊工具,家屬免進,門外24小時守候,随叫随到。我才明白了門外走廊裡滿地橫躺豎卧的人原來都是家屬啊!随即采血、輸氧、降壓,我被各樣各式的管子禁锢在床上,吃喝拉撒一應床上解決,頓時失去了一切活動空間。一夜無眠,這滋味生不如死。與護士請求,能不能下個床方便下,回應是不能。查房醫生與我交待,要我配合醫護做好治療,臨走時跟我說,都在救你的命,你的心髒受損很嚴重。早上天剛微明,來了兩名醫生核對姓名後将我的床拖到了手術室,造影、支架一齊來,紮針紮針再紮針,針頭極大,不過疼痛不太劇烈,全沒達到我能忍受的上限,一定是下了麻藥。手術醫生和我不斷閑聊,說我心髒這三根管子兩根都堵90%以上了,其中一根已達95。說我這情況走到北京上海也這治法,不手術不行了,不信可以咨詢。他還問我,是你麼?聽說還不想住院?咋想的?我無言以對。手術約半個點結束了,台上消毒,以至手術,整個覺得我之于他們如瓦匠手中的磚頭、木匠手裡的木頭沒區别。
術後照舊又回到ccu,途中醫生特意喊來老婆見了一面,大概是想向家屬傳達一下病人還好的狀況吧。老婆見我身上縱橫交錯的線管,流了淚,我說暫時死不了。我在ccu的位置是A11,A區11号的意思吧。由于病号多,又加了兩張床,共住了十七八個,顯得有些擁擠了。高齡病号不算多,八十左右的隻兩個,如我般60上下的居多,我在這裡無疑屬“年輕人”了,當然也還有比我更小的。床上躺久了,全身麻木,各種難受齊襲而來,無可名狀。有的病号會掙紮着坐起來,眼神空洞的四周呆望,呻吟一聲,又躺下去。特别到了晚上,大瞪眼天不亮,真是長夜難明啊!
又煎熬了兩天,總算轉到了普通病房,沒了各樣管線羁絆,頓覺輕松。陸陸續續到了新病房,一看都是從A區來的,感覺近了不少。屋裡本是四張床,又加兩張。按年齡段說靠門的老大78了,一面坡鎮的,原為吉林東風人氏。看着身體還硬朗,這次發病急驟,在家瞬間跌倒人事不醒,花2000元自家用救護車送來的。住院費用了8萬餘,膝下一子三女,聽他們幾次讨論了分攤方案,大緻是新農合報銷後,姑娘每人出5000,餘下兒子全包。一個細節可推知幾個孩子家狀況平平,那就是為節省12元的床費,睡在了地上。當時心想,我若這年歲如此,治不治不一定了。不過純屬設想,人的想法時時在變。這老爺子對姑娘個個金剛怒目,動辄斥責,而看到兒子卻是滿臉堆笑,一團和氣,見者多撇嘴。老倆呢,是位鶴崗的哥哥,大高個兒,1.85,人生得精神,60有2,一個管子堵了99%,是正在開車的道上趴在了方向盤上,夠玄的。虧了兒子給他在車裡裝了個什麼監控,一看老爹不對頭急撥120,方得轉安。幾天來他的兒子白天一直守護在左右(兒子嶽母癌晚期,夜間去那邊),他的兒子人很好,不到四十,是某公司人力資源部負責人。和他爹一樣人也生得高挑精神,言語不多,面容和藹,對屋裡病号都喜歡幫忙。一看就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那種。不過鶴崗這哥精神負擔重了些,不住地歎氣,總是絮叨,“這一年多了,總不順,老伴查出了尿毒症還沒頭緒,自己又……”大家都安慰,遇事就得自己安慰自己,管他呢,活一天,嫌一天,哈哈。老三呢,是湯原的哥們,也60多,病情和我差不多,患過腦梗,如今又心梗。他的腎已病得不輕,點滴要加入速尿的藥,有次尿急灌了褲子。他有一兒一女,兒子在家開校車沒見來,姑娘來住了一宿回家了,老伴日夜跟随左右。老伴也年邁,加之哈市不熟,出門就慒,多虧了本地病号家屬指引或代勞。這哥說在當地曾任過廠長,現在這樣子木木讷讷的,頭腦欠靈光,大概是腦梗惹的。另一位是老劉師傅,68了,市内某區的。老伴也快古稀了,長于唱歌跳舞,是位典型的廣場舞大媽。着衣或緊身,或飄逸,行走富節奏,讓我想起徐娘半老這話,不過這該算是超半老級的了。老劉師傅一開口,便覺鄉音相近,一問果離我不遠,山東濰坊昌邑的,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但值此顧命關頭,卻沒了半滴淚。他有一子39了,在某供熱公司做事,歇班便來,言語高昂,卻不時飛出髒字。老劉狀況一直不理想,老伴看樣還要回家有業務,急着想出院。醫生來查房問老劉咋樣,老劉摸着胸膛說疼,主治醫生即開了一串單子,安排了一周的療程。老伴忙說他是胃疼,老胃病了。醫生止之說,這事咱誰也說不清,以檢查結果為準。劉老伴聞言頃刻臉上陰雲密布,頻以白眼瞪老劉不止。老劉也據理力争,哝哝有言,“我來了,疼就得說……不說回家犯病咋弄”但語氣似乎軟了下來。兒子從中和起了稀泥,問到底想咋樣,住有住的打算,走有走的打算。老徐下巴揚揚,問你媽吧。劉老伴隻不語。兒子壓低了聲響說,想回家就這麼辦,過會我去找大夫,就說吃了管胃的藥不疼了,就是胃的事,要求回家就行。不久,依此而行,果然取消了原定治療方案,允老劉出院。老伴聞知,頓轉怒為喜,眉飛色舞了。還有與我鄰床的一個,本市的,50有9,真能說,喋喋不休。粗看象個社會人,吹噓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某市長也是兄弟。聽來聽去,也隻是個七不服八不憤的牛B将。因為他說了這樣一件事,兒子結婚給其買房交了19萬首付,不料被坑,要了四年才勉強弄回來,房子到現在也沒買成。擱腳丫子想想吧,這樣的人能有幾多“膿水”?這老哥有一點我服他,已支上了11個支架,自擂本人肚子裡就裝了台寶馬!竊以為,寶馬不定有,糞是一定有的。在ccu,還有兩位,年歲是72一個,84一個,推進來醫生一頓挂了。醫者有言,治病不治命。壽路到了誰也無法留啊!何況早已過了花甲之年,也算值得高興。
這次虧了入院及時,倘不此命休矣!(圖片來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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