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北岸的古園林,除了揚州比較集中之外,其餘較為分散,就如同古代的城池,月朗星稀。大城之外是分散的鄉村或縣城,那些園子也就偏安一隅,過着遠離世俗的隐居生活。
如臯水繪園,冒辟疆與董小宛曾經詩意居住,用現代的眼光看,一個文士與一代名妓的結合,風流倜傥,是一個網紅的園子。
曾經居住在這裡的人,不太過于一般,所以吸引了當代大家的目光,如餘光中,曾前往遊賞。
水繪之園,給人的印象是依水而居,臨水而居,這是它的意蘊,然而遍訪整個園子,尤其是老建築部分,它實在是一個布衣之園。園子裡的房子并不高軒寬敞,有些地方甚至說是狹小,比如擺放董小宛當年舊物的古琴台,就是一間廂房小開間。“壹默齋”不大,“得全堂”與普通人家的堂屋差不多。寬敞的,倒是枕煙亭後的一泓春水,當年房子周邊的城河吧。
水繪之園在如臯東門,這是一座江海古城,如,去也;臯,海邊的高地。到海邊的高地去,那裡有一座文人的園子、愛情的園子、布衣的園子,房子風格很低調,沒有奢華,隻有樸實,接近栖居生活的真實。
一座園子與衆不同的地方,是曾經住在這裡的人以及園子裡的植物。
曹雪芹祖父曹寅住過的江南織造府的舊院裡有一棵楝樹,老先生在樹下築一亭,名字就叫楝亭,當年文人雅士舞文弄墨的地方。魯迅的百草園裡有一棵皂莢樹。與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紫紅的桑椹,構成一座園子的記憶。
水繪園内,則有一顆800多年的木瓜樹,在長江之北,很少見到這樣的樹。這棵樹是先前就有,還是後來移植到這兒來的?不得而知。如果是前者,那它比400年的園子還老,它是園子裡難得古物,見證了一個園子裡的物是人非。
水繪園裡有這麼一棵古老的木瓜樹,沒有到過這裡的人,很難相信。我猜測它是後人移植于此,“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詩經》中的木瓜,與愛情有關。
與如臯水繪園不同的是泰州日涉園。自唐代以來,如臯一直隸屬于泰州,在長江北岸,兩地民間說同樣的江淮方言。因此,水繪園與日涉園,實際上是江北說同樣語調的兩個園子。
泰州日涉園,是指清代兩淮鹽運使喬松年在江北的舊園子,亦稱喬園。與水繪園相比奢華些,是一個官宦之園。早幾年園子尚未對外開放,園子裡的遊人很少,許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滬上某報資深編輯S先生轉悠半天,對我說,這個園子很好,跟蘇州的相比,一點也不遜色。
日涉園在老城一隅,偶爾有賣桃子、賣枇杷的,挑着擔子,桃子一點紅,枇杷一串金,從園子門口,吆喝而過。我除了陪過S先生,還陪過一群網友去過古園子。前幾年,我所供職單位網站,搞線下活動,就策劃了一次春日遊古園子。在日涉園裡,春日光影融融,那些植物樹木,因水份充足,都在使勁生長。有個人提議,以後我們每個月聚一次,每個人帶一樣菜,下午在古園子喝酒。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園子是公家的,當時又未正式對外開放,我們在園子裡轉悠半天,最後呈鳥獸散。那次活動,有幾個攝影高手,藏匿其中,高手在民間,把個園子拍得風生水起,栩栩生動,還把我在園子裡閑逛的照片貼到網上,有一張頗有幾分神韻。那是一張我站在園子裡的假山上,擡頭看屋宇飛檐時的表情,頭頂上光影沉靜。那張照片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抓拍的,記錄下我在園子裡的時光。我不記花,不記草,不記假山水池,花影老房子,隻記下我在園子裡的曼妙時光。
園子裡的曼妙時光是什麼?整個園子裡幾乎沒有什麼人,我在園子裡閑逛。
從前這個園子是個政府招待所裡的花園。我在園子裡見過一個作家,那個作家是個鄰縣人,回老家路過小城,住在過去房子主人的廳堂裡,那時我還是一個文學少年,和幾個比我年長的文學青年去拜訪他,聽他聲音洪亮地談文學。他談文學時爽朗的笑聲,弄得園子裡的細杆綠竹嘩嘩作響。
我在園子裡還看到那位回鄉的戲劇大師睡過的床,就在小姐樓下,一個轉角的小廂房內,房子是窄窄的,床是窄窄的,床上還放了一條綠緞錦被,都過去多少年了,不知道還是不是大師蓋過的哪一條?沒想到,一個如此著名的戲劇大師,當年的住宿條件就這麼簡單。
舊園林,有的人來過,又走了。園子是時光的容器,它盛過從前的風,也裝過從前的雨,滿滿一園子的陽光和風雨,古城的地氣、痕迹還在那兒。
一個園子裡的曼妙時光,是一個人與一個園子,像一條魚,不經意間,遊進古人的房子,又遊出。
果真如S先生所言,這個古園子一點也不比蘇州園林差,隻是當時它太低調了。
現在好多外地人都知道它,它亦開始賣門票,那些遊客蜂擁而至。
欄目主編:伍斌 文字編輯:伍斌 圖片編輯:朱瓅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IC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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