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讀水浒--趙員外重修文殊院 魯智深大鬧五台山
上文講魯達在趙财主的幫助下去,答應到五台山出家當和尚。翌日,趙财主和魯達坐轎子,莊客挑着禮品去往五台山,将要到達時讓莊客前去通報。等二人到達寺前,都寺、監寺已在門前迎候,衆人并未入寺,而是來到山門外的亭内等候,“智真長老得知,引着首座、侍者,出山門外來迎接。”
戴敦邦繪
寺廟從唐朝開始變成一個不事生産的食利階層,有自己的田産和莊客,莊客就是租種田地的農民,不僅要供奉糧物,還要服役,就是免費提供體力活動。按道理地方富豪去寺廟犯不着這麼大動靜,可趙财主不一般。這座寺廟起初就是他祖上出錢建造,流傳到趙财主寺廟已經發展壯大到有五七百僧人,看規模已然是一個有實力的寺廟。
這是趙财主用财物、時間積累出來的待遇,寺内主要領導前來迎接,這種規格的接待普通人怎麼可能有,普通人沒有那個錢财更遑論祖上就舍錢建造一座寺廟。
随後入座時魯達在座次上出了岔子,智真長老邀趙财主坐客席,魯達直愣愣地去“下首坐在禅椅上”,坐在智真長老對面,趙财主便叫過魯達,附耳低言說咋這麼不懂規矩呢?魯達趕忙起身站在趙财主身邊。寄人籬下有求于人之時,魯達奔放豪爽的一面被現實打的支零破碎。
先前請李忠吃飯等都不願等,還毆打無辜觀衆,如今犯案在身,别人一句細語乖乖起身站在一側。識時務不假,但還是有求于人。在絕對勢力面前,好漢也不過如此。
剃度後的魯達法号智深,和智真長老是平輩。書中很多事情看似荒誕,如高俅能混成天子心腹,靠着踢球升任殿帥府太尉;魯達一個殺人犯出家做和尚和資曆深厚的真長老平輩,這些扭曲的小細節無不諷刺着現實的無奈。
盡管寺内衆人反對招納魯達,可智真長老還是力排衆議,并看到魯達的慧根,認為他“正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記吾言,勿得推阻攔。”
看到魯達變身智深,趙财主次日便告辭離去,交代在寺内小心行事不要生惹事端,吃的喝得我定時送來,魯智深回的相當利索,“不索哥哥說,灑家都依了。”
敞亮人啊,不用多說,我聽你的便是。
魯智深說到做到,除了在佛殿後拉屎撒尿,睡覺打呼噜外,四五個月當真沒有生惹事端。說到做到才算好漢,可智深實在熬不住寺廟的清苦生活,連雞蛋是葷是素都要辯論,更别說喝酒吃肉。
但天下事難就難在持之以恒,瘾上來,智深同志也熬不過去。
很多人看《水浒》往往被一些正面評價所引導,比如魯智深,覺得他剛正直爽,粗中有細,可我在看的時候發現這是一個視角的問題,若站在普通人的視角,根本無法接受他所謂的豪爽灑脫。
比如三四個月後的一天,魯智深下山,在半山亭遇到一個挑酒路過的漢子,得知漢子挑的是酒便要索買,漢子不賣,不賣有不賣的道理。漢子做買賣的本錢是寺廟提供的,住的房子是寺廟的,長老法旨講明賣酒與和尚吃要被追回本錢,趕出住所,這些道理給他講明,魯智深依舊不依不饒。在确認對方不賣酒給自己後,追上前攔住漢子一腳踢在交裆處。
這跟無賴流氓有什麼區别?
站在挑酒漢子的角度,我是痛恨這種人的,不講道理就比拳頭硬,下手還陰毒狠辣,雙方沒有過節也不是敵對狀态,一腳撂翻不行嗎?先前驅趕圍觀李忠的人就很知分寸,一推一跤足以。施耐庵絕對不是無心之筆寫這一腳,表面上看是一招制敵方便飲酒,深層看是對魯智深的瓦解,他根本夠不上那些褒義的贊揚。
喝醉酒的魯智深回到寺院一番打鬧惹得衆僧頗有怨言,智真長老平息很包容,告訴大家智深“雖是如今眼下有些啰唣,後來卻得正果。”雖暫時平息衆怒,可屬下都等着看智真長老出醜,你不是說他能修成正果嗎?好,咱們看他成正果快還是下次鬧事快。
消停三四個月後的魯智深再次下山找酒喝,順帶還預定了一條純手工打造的62斤重水磨禅杖和一口戒刀,本次消費5兩銀子,我比較好奇如果沒有被趕下山,他打制這一套武器做什麼用?
戴敦邦繪
交了全款後魯智深找喝酒去了,沿街問了幾個店家無一家敢賣酒與他,為什麼?他們的屋舍田産都是寺院的私産,這私産有多少呢?前文有描述,“原來卻是一個市井,約有五七百人家。”市井小街什麼都有,勞作的人民養活着不事生産的和尚,他們高高在上的享受一切,那麼的心安理得,五台山下辛勤勞作汗水摔地的人養活着五台山上悠閑自得參禅悟道的和尚。
山上的和尚們在寺廟内粗活累活都不用幹,他們有火工、老郎、轎夫,粗笨髒累的活計全都有這些人來打理。
當我拆解研讀時,深覺這本書的意義和價值不僅僅在于它講述了一百單八将鬧革命的英雄事迹,更在細微之處看到民生之多艱。
魯智深這次喝得比半山亭那次要更兇猛,畢竟半山亭那次隻是喝酒,這次不同了,魯達懷着報複性消費的心情找到一家能賣酒給自己吃的小酒肆。點了半隻熟狗肉和一桶多的酒,有酒有肉,過酒瘾,足矣。
喝醉的魯達返回寺廟再次酗酒鬧事,拆了亭子,壞兩座金剛,掀了佛堂,傷了禅客。之前寫過,衆僧對真長老留下魯達是不滿的,上次酗酒鬧事被平息時大家都等着智深再次犯錯,看真長老的笑話。這次智深大鬧佛堂,他們沒有像上次一樣第一時間通知智真長老,而是叫了職班僧人、火工、轎夫等一二百人和智深對打,把事情搞大,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你不是說“眼下啰唣,日後正果嗎”?好,讓你看看有多啰唣。
從佛堂打到法堂,直到真長老出面喝止雙方,待衆人退散後告知智深,“你連累殺老僧……我安排你一個去處。”
戴敦邦繪
真長老兜不住了,即使你再慧根廣大,這次鬧得過于嚴重。領導可以給你擦屁股,但也要維護領導的威信,這道理魯智深明白嗎?他太明白了,隻是他酒瘾上來便顧不得,這種人在哪兒都不會有人喜歡。
真長老和首座商量後,打發他去東京相國寺。
戴敦邦繪
臨行前送了智深四句偈語,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興,遇江而止,站在上帝視角這四句偈語指明了魯智深的人生道路和發展方向。魯智深領了偈語奔赴相國寺,可惜魯智深至死才領悟到最後的真谛,在圓寂前,魯智深頌道,“平生不修善果,隻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枷,這裡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少時看到這裡莫名增強對魯智深的好感,可如今不覺得了,而是覺得他突然自省繼而頓悟,終究不能挽回他過往的罪孽,有人給我講相比其他好漢魯智深已經很好了,可惜,我個人看的不是衆人,而是每一個個體。
當然,作為小說,這麼追究沒有太大必要。
魯智深帶着介紹信去東京,途中遇到剪徑的史進,剪徑是什麼意思?打劫,少年郎從最初的不願玷污父母名節到變為一名強盜,這莫大的對比充滿諷刺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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