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佑七月底要出新專輯了,但首支單曲《家(Ⅲ)》并不是最好的羅大佑。
有多久沒有認真聽羅大佑了?一位朋友說,把他上世紀的老歌拿出來聽,那種感動好像他一直在那裡等你。
有整整一代人,羅大佑的歌常伴身邊的時候是聽不懂他的。這些歌與童年的和風細雨一起落入記憶深處,是當年大衆文化裡的異色。童年記憶影響一生,一旦記憶被喚醒,震動不可避免。
然而羅大佑并不僅僅是個體的童年記憶。他完全吻合國人對劍膽琴心的期許。
羅大佑不是鮑勃·迪倫式的智者。他不太神秘,魅力一般,在時代的風口浪尖有強烈的參與和記錄意願,卻赤誠有餘而洞見與預言稍欠。
時代和人心的變化勢不可擋。他敢言不懼,姿态勇猛,落點卻仍是傳統書生的思維,“但生活不能像在演戲,你戴着面具如何面對自己”(《現象72變》)。他相信“每張臉後都有故事”(演唱會現場語),尊重各行各業辛勤勞動的人們。願景無非是人人安居樂業,有所愛,卻難以實現。
于是羅大佑隻能再退一步,知天命盡人事而已。
雖說對時代的洞見無法一針見血,但他的靈光乍現有時能彌補這個劣勢。《鹿港小鎮》的最後,神來之筆出現。“子子孫孫永保佑,世世代代傳香火”,一塊斑駁的木闆喚起整個民族的鄉愁。這樣一來,這首歌超越了時代和地域,一百年都不會過時。
羅大佑唱歌的聲音和姿态很怪異。他聲音是破的,帶哭腔,好像随時會哽住唱不下去,又有裂帛的飒然;唱歌時候前俯後仰地頓挫,台上開的玩笑不好笑,關切又誠懇過頭。
人前,他似乎不知道怎麼充分表達自己,恨不得掏出心肺。但有時強烈的表達欲若不能抵達聽衆,則易感挫敗而噤聲。
某次聽羅大佑的現場,他照例苦口婆心。說到一半突然覺得台下人沒在認真聽,一愣,一仰頭抓起話筒立即開始唱。
2002年北京跨年演唱會上,他自謙隻是普通人而非莫紮特、貝多芬式的天才,算起來平均一年才寫6首歌而已,還要非常努力才能做到。
應該是長期處在這樣的焦灼中,卻始終把音樂這一件事當成永遠的寄托,以農人的辛勞和堅持為之日複一日。
羅大佑的士大夫精神最有力的一次迸發,我以為是《愛人同志》。
在鋼索上跳舞,明知結局不可變仍為之。更不要說音樂本身的力量驚人,這首歌會不朽的。
關注國族命運是他的一面,羅大佑内裡的精神世界亦與傳統知識分子一脈相承。
任何一個單獨的人類,都“仿佛像水面泡沫的短暫光亮”(《海上花》),這是他始終保有的自覺。不止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傳統,借對精神世界的追求超越生死,每個民族亦都有一小部分人抱持同樣的想法。在中國,因為士大夫階層的巨大影響和文學與宗教的影響而滲透進國族精神中。
羅大佑的情歌有凡人戀情難以企及的曠遠。對不可解釋無法阻擋的力量,他歸于命運。命運的往複無常他别無他法,隻能“将心事化進塵緣中”(《你的樣子》)。
他上下求索,穿越幾個人生追尋的,誰說真的是愛情?也許是更高的東西。
羅大佑的力量在于,明知道“那悲歌總會在夢中驚醒/訴說一定哀傷過的往事”(《你的樣子》),仍能用仿佛新生兒般的驚訝目光注視種種現象。
他“搞不懂為什麼滄海會變成桑田”(《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不明白的是為何這人世間/總不能溶解你的樣子”(《你的樣子》)。最基本的問題被生活掩蓋,有人偏要捅破天花闆問一問。他問,聽者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
羅大佑與妻女
有一首音樂工廠時期羅大佑譜曲,林夕填詞。有智慧靈性而無欲望困擾的童年,出生便開始遠離的最好時光:“世界太闊了/由你出生當天起/童稚已每年漸遠離”。
收錄這首歌的專輯叫《皇後大道東》。裡面有黃霑的《道》、梅豔芳的《似是故人來》、夏韶聲的《出走》,當然還有著名的《皇後大道東》。
很香港的一張作品沒錯,但也普世。夠入世進取,也夠出世狂颠;有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怅然,也有滄海桑田變換,惟我胸懷未變的胸襟氣度。
羅大佑這張專輯準備了十三年,說自己耐久力也還好,一首歌寫了七年。
等等看,這一次他是否仍在前面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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