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德在整個19世紀中,實際上一直都是一個不為人知的詩人。但從1900年前後開始,他的影響力每隔十年都會更強大。諾爾維德欣賞那些偉大的浪漫派詩人,本人認識密茨凱維奇,然而他的哲學思想和他的文學技巧都超越浪漫主義潮流。······他的詩歌生涯是以失敗告終的。要等到後來發生了感受力的轉變,人們才重新評估他,賦予他波蘭現代詩先驅的地位。無論作為人還是作為詩人,他都想當一個堂吉诃德,一個真理的騎士,他的武器是微妙的反諷,這反諷是如此隐蔽地藏匿在象征和寓言中,以至他最初的讀者幾乎都沒有發覺。
——切斯瓦夫·米沃什
詩人、諾獎作家米沃什高度評價的齊普裡揚·諾爾維德是波蘭19世紀詩人、思想家、藝術家,他生前并沒有被重視,作品和思想也被長時間遺忘在動蕩的時間裡,直到一次偶然的契機,其價值才被重新發掘。
近期,四川文藝出版社推出的《諾爾維德詩文選》收錄了諾爾維德部分詩歌、散文和書信,是其詩文選首個中譯本,由波蘭語資深譯者張振輝翻譯。
齊普裡揚·諾爾維德
諾爾維德的前半生
1821年9月24日,齊普裡揚·諾爾維德(Cyprian Norwid)出生于華沙附近拉哲明縣的拉斯卡-沃格烏赫村的小貴族家庭,四歲失去了母親,十四歲失去了父親,主要由祖母撫養長大。諾爾維德的母系祖先是赫赫有名的波蘭國王及立陶宛大公揚三世·索别斯基——諾爾維德在日後常常有意強調這一點。
諾爾維德在中學期間大量閱讀波蘭的古代文學作品,尤其喜愛被稱為“波蘭的第一位偉大詩人”、文藝複興時期的揚·科哈諾夫斯基。19歲時,他師從知名畫家揚·米納索維茨學習繪畫,并開始在華沙的報刊上發表作品。21歲那年,諾爾維德對波蘭的民間藝術産生了很大的興趣,在友人的資助下獲得了前往德累斯頓學習雕塑的機會。可他也未曾料到,此時的離開是一場訣别,他之後的人生裡再也沒能回到家鄉華沙。
諾爾維德畫作,1861年
23歲那年諾爾維德來到羅馬,未婚妻卻與他解除了婚約,失落的詩人将他的愛意轉移到鋼琴家瑪麗亞·卡列爾吉斯身上,但羞澀和窘迫的經濟狀況讓他無法在衆多崇拜者中脫穎而出,這份單向的情感持續了很多年。1846年,諾爾維德到柏林積極參與波蘭流亡者社群的政治串聯,但很快就被捕,遭到驅逐。1849年,諾爾維德移居巴黎,結識了密茨凱維奇、克拉辛斯基、斯沃瓦茨基,以及偉大的作曲家、鋼琴家肖邦,與來自俄羅斯的屠格涅夫、赫爾岑也在沙龍上有交集。
可是諾爾維德在巴黎過得并不如意。批評家對他的創作報以冷眼和惡評,流亡者社群漸漸分崩離析,在政治方面也充滿着對他的誤解與攻擊;向瑪麗亞求婚遭拒,被捕時落下耳疾和眼疾逐漸惡化。最後他決定前往大西洋彼岸碰運氣,于1853年乘坐瑪格麗特·埃文斯号抵達紐約,但情況并未好轉,次年便在朋友的幫助下返回歐洲定居巴黎。
諾爾維德畫作,1871年
“他的燭光變得昏昏沉沉,不很明亮了”
諾爾維德的後半生主要以藝術家面目示人,他花幾年建立起專業上的名氣,通過繪畫、雕塑謀生。
1856年,諾爾維德發表了散文《黑花》和《白花》;1863年出版了一本薄薄的《詩集》;1866年,他完成一生中最重要的詩集《指南》,收有一百首詩,後記讨論了何為波蘭詩歌的源頭和如何複興。
可是,他的許多文學作品無法出版或無人關注,他的藝術作品遭到了上流社會的拒絕和羞辱,他的神秘主義的表達被視為瘋瘋癫癫,加之耳疾加重,又患上了肺結核,諾爾維德逐步落入潦倒的境況。1877年,諾爾維德被親戚安置進巴黎郊區的聖卡西米爾之家——這是一所收容波蘭貧困、殘障僑民和孤兒的慈善機構。諾爾維德在這裡悄然度過生命的最後幾年。
位于巴黎蒙莫朗西公墓裡的諾爾維德墓碑
1882年,他完成了最重要的文論《沉默》,到了秋天,他已經虛弱得無法離開床,常常獨自一個人哭泣,拒絕與任何人交談;1883年,詩人完成了“意大利三部曲”,這是三個以意大利為背景的短篇小說,但出版的願望同樣落空。5月23日上午,諾爾維德在聖卡西米爾之家去世,收葬于蒙莫朗西公墓。
“但曆史還有沒做完的事”
在19世紀後期,波蘭正處于分裂時期,為了建立和鞏固波蘭的民族性,許多人文藝術家開始探索和發掘過往中的曆史價值。1895年,波蘭掀起了一場名為“青年波蘭”(Mtoda Polska)的藝術思潮,影響範圍很廣,就像一場遲來的“文藝複興”——人們重新審視繪畫、詩歌、音樂以及建築和設計等人文藝術作品。
1897年,編輯哲隆·普熱斯梅茨基在維也納的一家圖書館發現了諾爾維德那本薄薄的《詩集》,被好奇心指引的他前往聖卡西米爾之家,找到詩人留下的手稿,有的甚至已經散失或被燒毀。當時正值“青年波蘭”思潮前期,普熱斯梅茨基主辦的《生活》《喀邁拉》等刊物成為現代主義的重要思想陣地,而諾爾維德的作品給了普熱斯梅茨基意外的驚喜。他率先在《喀邁拉》創刊号上發表了“意大利三部曲”中的《給獅子!》,引起了讀者的熱烈反響。後來《喀邁拉》陸續發表了諾爾維德的一系列代表作,包括詩歌、小說、戲劇和文論,詩人名字在後輩中的影響力逐漸顯現。
普熱斯梅茨基整理檔案裡的諾爾維德肖像照
這一次對諾爾維德的重新發現是“青年波蘭”思潮的神話之一,也是作為出版人的普熱斯梅茨基的不朽功績。甚至到了20世紀60年代,仍有諾爾維德的新手稿被發現。
諾爾維德對20世紀下半葉的波蘭詩歌有革命性影響,他也是小說、戲劇、素描的大師,其回到“源頭”的觀念深刻地影響了波蘭重新獨立後的藝術和文化建設;諾爾維德也是世界公民,他批評流行于浪漫主義時期和波蘭僑民之中的彌賽亞主義,及其引起的對民族國家的崇拜。作為東歐知識分子,他還在1852年預言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在歐洲和平統一運動的讨論仍局限于西歐知識分子時提出了平等、多元、東西歐合作互助的一體化想象,使自己成為當代歐盟的思想先驅之一。
我的最後一首十四行詩
諾爾維德作品
祝你健康!
憂郁的拜倫就這樣告别了他的妻子,
也不隻一個這樣的男人,
都這麼告别他那反複無常的女人。
我和妻子告别的時候從來不說話,
但我的眼神卻永遠閃耀着輝煌詞彩的光芒。
今天,老天爺還是那麼仁慈,
你的明亮的眼睛也在給我閃光,
天上沒有遮住我的未來的烏雲,
我就這麼和你告别,
親愛的,和你永遠告别!
永遠?如果你要再說一遍,會感到悲哀,
你的眼睛在分别的時刻也會露出悲哀的神色,
以後回想這個時刻你會淚流滿面。
但是這種痛苦就像駛過的小船,
會很快地消失,
淚水幹了後,
命運會預示你的歡樂的到來,
你對我的記憶也會馬上消失。
(張振輝/ 譯)
内文來自四川文藝出版社
新媒體編輯:李淩俊
圖片來源: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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