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國丹

在浙江東南黃金海岸線上，有一個名叫玉環的海島縣。把玉環所屬的海域和大小島嶼加在一起，面積約2300平方公裡，而真正的陸地面積卻隻有378平方公裡，相當于俄羅斯文豪列夫·托爾斯泰的私人莊園。

鹭翔夕陽紅 嶽國明 攝。

據《太平寰宇記》載，玉環的縣名，源自海島的奇觀：“晨霧繞島，形狀如環；上有流水，潔白如玉”，多麼浪漫，多麼富有詩情畫意！

可是“潔白如玉”的流水過于纖細和羸弱了。和所有的海島一樣，玉環的淡水資源十分緊張，玉環人常常向鄰縣買水。從前，我曾看到一條條潔淨的舢闆，在欸乃的橹聲中，滿載着清清的淡水而歸；現在則簡單多了，自來水管一根根地攜起手來，别處的淡水就源源不斷地潺潺而來，但等待放水的玉環水桶卻排成了長龍。

玉環人盼望有充足的淡水，一代一代的玉環人，都在做着海水變淡的美夢。

新世紀第一縷曙光冉冉升起的時候，一個偉大的工程啟動了，那個工程名叫“圍墾蓄淡”。首先，玉環人在西邊的漩門灣外，築起了一道108公裡長的攔海堤壩，這堤壩就像一條巨龍，把漩門灣抱在懷裡，而漲漲落落的潮汐和台風掀起的惡浪被擋在外頭，從此，漩門灣就成了一個内湖，周遭的土地就成了人造的沼澤。

接着，他們從鄰近的縣市引進淡水，淡化漩門灣的水質和土地。灣内的水位高了，開啟壩上的水閘，把鹹水放出去。如此輪回，幾年“換血”，漩門灣的水真的清淡了，土地真的松軟了，玉環人生生地造出了一個6.5萬畝的濕地。

濕地風光 顔道明 攝。

好客的玉環人請我們去濕地觀光。濕地的起始地點是玉環的生态農業園。高大的木麻黃像齊整整的衛士，構成了生态農業園的屏障，接着的是闊葉林帶、針葉林帶，還有美麗的華盛頓棕、椰子樹等頗具熱帶風光的樹種。

我曾在不同的季節去過這個地方。春天，我看見夭桃如霞、梨花似雪；夏日，我觀賞榴的熱烈，贊歎蓮花的聖潔。空氣中總是彌漫着各色花果的香味，那濃烈，那芳馨，讓我屏息斂氣。

現在正是豐收的季節，琳琅滿目的果樹讓我們目不暇接：左邊是石榴圃，右邊是文旦園，紅橙橙的橘子像千萬盞燈籠，把園子點綴得節日一樣，而文旦的累累碩果，已重重地垂到了地上……

嘗罷了香甜的橘子和名聞遐迩的楚門文旦，我們來到了濕地的起始碼頭。這裡的水，像河，似湖，渺渺茫茫，綿延着伸向遠方。周遭非常清幽，各色鳥兒的高吟淺唱清晰可聞。遼闊的蘆葦無邊無際，蘆葦黃了，黃得那麼純淨，而白白的穗兒，則齊刷刷地指向一邊。水面上的浮蓮和圓萍還是綠的，擠擠簇簇，不離不棄。天空特别高遠，湛藍的天幕上，白雲生動地移動着。往下看，卻見雲彩在水裡幸福地遊弋。空氣純淨得讓人打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覺渾身通泰，神清氣爽。幹幹淨淨的碼頭上，一條漂亮的遊艇正整裝待發。它将載着我們到達漩門湖的彼岸。陪同我們的玉環縣委宣傳部的一位同志說，别小看這人造湖，一個來回，我們得走兩個半小時。我們登上遊艇，坐在舒适的位置上，倚窗凝眸。馬達啟動了，船頭像一支犁，把碧水劈開，人字形的波濤嘩嘩地披向兩邊。有時候，水面上會出現美麗的漩渦，似夢似幻。遠遠近近，有許多養殖網箱，它們一排排一行行，像寫在湖面的樂譜。間或有幾個作業的漁民，在茫茫湖面上，仿佛一些神秘的符号。

漩門港濕地 金立新 攝。

我們紛紛奔上小艇的頂台，憑欄遠眺。灘塗、濕地、小島，還有那遠處影影綽綽的玉環城，和山林交相輝映。主人告訴我們：漩門二期圍墾區總面積5.6萬畝，其中蓄淡水域2.4萬畝，相當于杭州西湖三倍的面積！

一條潑剌的大魚，呼地跳出了水面，鱗光閃閃。主人說，這湖裡，淡水生物和海洋生物混雜生長，鲫魚、白鲢、鲈魚，還有那金色的、尾巴開叉的鳳尾魚，都非常豐富；沼澤地上，彈塗魚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蹦蹦跳跳；沙蟹橫行着，舉着一對柄眼機靈地觀望，見有人來，迅疾地閃進洞裡。

獨舞 顔道明 攝。

忽然有人喊：野鴨！野鴨！我忙擡頭，隻見一群野鴨排成隊，低低地從眼前掠過；還有幾隻白鹭，展開雪白的雙翅，優雅地蹁跹翻飛。主人還說，該區域自然物種資源相當豐富，已記錄到各種鳥類72種、其他動物115種、植物244種。這裡的野生動物有4綱16目29種，其中不乏鸢、蒼鷹等國家二級重點保護動物；這裡還是全國最大的野生黑嘴鷗栖息地之一。我想是啊，大面積的蘆葦沼澤和廣闊水系，是水禽們的樂園，也是其它動物們生存繁衍的天堂！

小艇快近終點，雄偉的大壩橫在眼前。為防遊艇擱淺，馬達停了，小艇憑着慣性輕輕地前移。幾隻水鳥猛地驚起，撲棱棱地沖向天空。那情那景，恰似歐陽修《采桑子》裡的句子：“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有人則吟起了李清照的《如夢令》：“争渡争渡，驚起一灘鷗鹭。”

白鹭滿天舞 顔道明 攝。

我們踏上終點的碼頭。看着腳下的石路，看着埠旁清清的水流，我虔誠地俯下了身子，想嘗一嘗這水到底有多鹹多淡。我捧起一掬水，送進了嘴裡，仔細地品了品，淡的，完全淡的，沒有一丁一點的鹹和澀，且味道還不錯！我的心一陣狂喜，玉環人成功了！他們的蓄淡工程實實在在地成功了！

一行人次第登上了攔海大壩。這是一道神奇的大壩，寬闊，堅固，仿佛是萬裡長城的一段。外面是滔滔的樂清灣，海水又苦又澀；而裡面則是打造出來的漩門湖，湖水清冽甘甜。我站在大壩上，任西北風吹拂着我的頭發，我心潮起伏，思緒澎湃。我對着西面的樂清城市建築，對着高高矗立的雁蕩山脈，我甚至想對着全世界呐喊：你們看見了嗎？看見勇敢勤勞的玉環人嗎？看見這神奇的人造濕地和人造湖嗎？千秋功罪，自有後人評說。玉環人打造了這麼個生态環境，功德無量啊！

溫地秋光 顔道明 攝。

現在，這個濕地集觀光、娛樂、休閑、度假和文化教育為一體，吸引着遠遠近近的遊客。“蓬萊清淺在人間，海上千春住玉環。”漩門灣不是海市蜃樓，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間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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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錢江晚報·小時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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