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成都，寒流早早到來，驟降的氣溫讓空氣中都彌漫着層層寒意。霜殺萬木枯，這時候人們往往會想起在寒風怆然中盛開的菊花。但霜來之時并不是菊花“一枝獨秀”，在成都街頭巷尾、牆角屋後、水邊雲外，一樹樹繁花以“觸目驚心”的美強勢地占據成都人的所有目光。這就是芙蓉，開在冷秋，清姿雅緻而獨殿衆芳，使人見之難忘。

蜀國芙蓉

成都的芙蓉和别處的芙蓉也并無不同，成都為什麼偏偏選擇芙蓉花作為市花，将它當做城市的象征呢？

宋 芙蓉花金盞 1973年四川省安縣文星公社出土

芙蓉是一種植物的名稱，而在成都，它更是一段充滿花朵光輝和紅色香氣的悠長記憶。“蓉”與成都千年未斷的緣分，是芙蓉花镌刻在成都和成都人心中永恒的印記。

“龜畫芙蓉”，一個關于成都築城的古老傳說，将成都的開始與芙蓉緊密聯系。傳說張儀建成都城時由于對地質情況不熟悉，城牆屢建屢塌。後神龜出現，“儀以問巫，巫曰：‘依龜築之，便就’”。後世人流傳，當時神龜行迹神似綻放的芙蓉花，人們依此築城，“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薛濤箋”，一人一紙造就了彩箋之絕藝。宋應星《天工開物》指出“四川薛濤箋以芙蓉皮（木芙蓉）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或當時薛濤所指，随留名至今，其色在美……”木芙蓉為錦葵科，木槿屬，皮部纖維細長，木素含量低，有适合制造書畫紙張的條件。薛濤用芙蓉花汁和她的才思造就了精緻細膩而富有情調的薛濤箋，寫下了“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的深情詩句。

張大千《薛濤制箋圖》紙本

“芙蓉護城”将一種花、一座城、一個美人和一個帝王的故事娓娓道來。北宋趙抃(biàn)《成都古今集記》中記載：“孟蜀後主于成都城上，盡種芙蓉，每到深秋，四十裡為錦，高下相照，因名錦城。”“地上盡種芙蓉，九月間盛開。望之如錦繡”（宋張唐英《蜀梼杌》載）。在這裡，芙蓉寄托着孟昶的政治理想：芙蓉盛開暗示着國家昌盛，芙蓉花會為蜀國帶來祥瑞，會使蜀國日益繁盛。

而後世的民間傳說中則更願意将芙蓉與愛情聯系在一起。孟昶所鐘愛的女子——花蕊夫人在成都二月的花海中喜歡上了芙蓉花。君王為得美人心悅，自是命百姓在成都遍植芙蓉，從此四十裡芙蓉如錦繡，芙蓉城美名也因此而來。紅顔薄命，花蕊夫人也未曾逃離這樣的宿命，後蜀國滅亡後，花蕊夫人被掠入宋朝後宮卻堅決不從，最終殒命。後人敬仰其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将花蕊夫人尊為芙蓉花神，芙蓉花也就成了“愛情花”。故國不在，舊人已去，唯有盛開的芙蓉依舊。

“四十裡城花作郭，芙蓉圍繞幾千株”，是勤政清廉的官員對百姓的關懷。清乾隆年間四川總督李世傑勵精圖治，讓飽受戰亂的成都城安定下來并逐漸恢複昔日舊貌。“命有司于内外城隅遍種芙蓉，且間以桃柳……得此千章圍繞，如屏如藩，則斯全川之保障……”（李世傑《成都城種芙蓉碑記》），李世傑力圖重現成都城昔日“四十裡為錦”“望若圖畫”的壯麗景象。

“遍覓繁花述筆端”是人們尋覓城市氣息和獲取城市記憶的途徑。川籍畫家張大千的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以芙蓉為題材創作的繪畫作品，現代成都畫家楊學甯被譽為“芙蓉畫家”……芙蓉花盛開的美麗在畫家的筆下徐徐勾勒，在畫布上鮮活的綻放。他們追尋芙蓉花的記憶，更是尋找城市的記憶。

張大千 《秋芙蓉圖軸》

成都和芙蓉這對讓人無法忽視的CP，它們的緣分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種下。芙蓉的品性和成都的文化氣息以及成都人的生活理念一脈相承，芙蓉浸潤着成都的生活美學。

成都人把芙蓉花稱為“愛情花”，它背後藏着花蕊夫人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這足以說明芙蓉花代表的浪漫情感。芙蓉花語：纖細美麗、貞操純潔，這正合成都人對浪漫愛情的向往和忠貞專一的愛情觀念。

古往今來，成都都是一個文藝青年的樂園，如同芙蓉一樣，成都由内而外散發着優雅浪漫的氣息。“自古詩人例到蜀”，漢賦四家成都獨占其三，無數文人都與這座城市結下了不解之緣；多少活潑大方、熱愛表現的年輕人從成都帶着夢想起航。

楊學甯《蓉城記憶之四》布上油畫

芙蓉盛開之際豔麗奪目、花團似錦、熱情奔放的氛圍正是成都生活常态的真實寫照。成都是一座不會因天氣、季節的變化更替而産生變化的“不夜之城”。即使白日的工作煩擾厚重，但這不過是夜晚濃烈熱情的積蓄。觥觸交錯的小酒館、麻辣的火鍋、奇妙的川劇變臉、吐火的技藝……這都是這座城市熱情如火的表現。

成都雖然是“休閑浪漫之都”，但成都人骨子裡卻透露出堅韌不屈的氣魄。即使經曆過多次的困難挫折，成都仍能不更城名、不變城址，持續幾千年來的繁榮，究其原因，正是成都人平和的心态、樂觀的性格、從容的态度和倔強的韌性造就了奇迹。汶川地震、新冠疫情……成都人在困難前凝聚的巨大力量，守護着自己的家園，讓城市獲得新生。他們熱愛這座城市，因為熱愛，他們面對困難無比堅韌；因為堅韌，他們自信人定勝天；因為自信，他們樂觀安逸地享受生命……成都堅忍不拔的城市品質、成都人頑強的生命力就如同在秋霜寒風中挺立的芙蓉花，生生不息。

芙蓉花給成都文化織就了一襲秾麗錦衣，陪伴成都走過兩千多年的悠長歲月，從古老的蜀國城牆走到了現在的錦江河邊，成都的城市品格和成都人的精神氣質也早已染上了芙蓉花的香氣。“既崇且麗，實号成都”，芙蓉正是崇麗成都中不能缺失的一抹倩影，少了芙蓉，成都就少了一份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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