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建永 插圖/田克 | By Wu Jianyong Illustration by Tian Ke
全文節選自《新知》2015年第5期
用動物實驗研究夢有個大缺點,就是不能詢問動物“你在做夢嗎” 或者“你在做什麼夢”。所以用動物模型研究做夢的時候就必須有個動物做夢的客觀标準。如果我們把“意識”、“認知”、“思想”等等抽象概念用神經細胞活動這樣的客觀标志來描述,動物也是可以做夢的。所謂夢就是在睡眠中重複前一天的經曆中的神經活動。碰巧這個做夢的客觀标準就在老鼠身上找到了。
原來老鼠不管去哪裡,都會随時在腦子裡構建那地方的地圖,沒法子,鼠目寸光嘛,洞裡拐了幾個彎如果不記住怎麼走出來的話,對老鼠後果很嚴重。
老鼠腦子裡的地圖是建在一個叫“海馬” 的皮層下神經結構裡。如果把一些電極插入海馬,當老鼠行走時,電極就能記到神經細胞的放電。每當老鼠走到一個特定的地方的時候就會有一些神經細胞放電,而且這些細胞隻在這個特定的位置放電。故而這些神經細胞叫“位置細胞”。海馬裡有成千上萬個位置細胞,各自在不同的地方放電,老鼠由此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剛才在哪裡。當科學家讓老鼠走一條路線時,就會記錄到一串位置細胞的順序放電。比如記到5個細胞以A、B、C、D、E的順序放電。當老鼠走到頭原路退回時,5個細胞放電的順序就變成了E、D、C、B、A。再跑一趟,又是A、B、C、D、E,回來還是E、D、C、B、A……如此這樣從分析海馬内神經細胞放電的順序,就能知道老鼠的現在位置和剛才跑過的路徑。換句話說,老鼠把它的活動環境抽象成了一幅用成百萬個位置細胞的活動模式組成的地圖。
這個故事聽起來好像有點耳熟? 對了,發現老鼠腦子裡地圖的人就是得了2014年諾貝爾獎的約翰·奧契夫(John O'Keef)。此後很多科學家利用老鼠腦子裡的地圖來研究老鼠的夢境。如果讓剛跑完路的老鼠睡覺,就會發現這些細胞又在A、B、C、D、E, 然後E、D、C、B、A地循序放電。老鼠确實在做夢!不僅在做夢,還在夢中複習它去過的地方,這些位置細胞放電順序出現,就象錄音帶回放一樣。研究發現,老鼠在睡眠中不斷複習前一天跑過的路線。如果老鼠跑了一條新路,那麼在第一天的睡眠中這條路就不斷地被複習。而第二天這種複習就少多了。這些工作提示夢的一項主要功能是重複白天的經曆而且把這些經曆變成記憶,整合到一生所有的記憶 之中。
最近有個新發現,老鼠在睡眠中位置細胞的放電順序除了回放白天跑路經曆過的那些順序,還有一些新的、沒見過的新循序。到了第二天,把老鼠放在一個空曠的廣場上,老鼠居然按照昨天的夢裡的新順序、在廣場上跑出一個特異的軌迹。在廣場上可能跑的軌迹無數,為啥隻跑出這條在夢中出現過的呢?這提示老鼠在夢中幻想着跑一些從未見跑過的新線路,并在第二天的實踐中重複了夢中計劃的将來。
難道我們每天的行為、尤其是那些重大的決策, 已經在夢中預演過好很多次了?通過過去的經驗預見将來并做好應對決策, 我們的大腦就是幹這個用的。這個新發現是MIT的利根川進(Susumu Tonegawa)于2011 年發表在《自然》雜志上的。
每天早上一睜眼,我們就在看、在想。從家裡的紅花綠草,到社會上的緊張工作和奢華派對, 無時不刻讓我們感覺着個人的存在。可是所有這些切身感受都是以我們的經驗和記憶為基礎的。離開了已有記憶和經驗,一切就會立刻變得陌生并令人驚恐不安。
那麼我們的記憶和經驗是從哪裡來的呢?從前面的讨論知道,記憶和經驗都經過睡夢的梳理。人腦的長期記憶容量相當于一個電視台連續播送300年的信息量。可是,與人每天接受的信息比卻太少了,所以每天接受的信息必須經過梳理,隻有一小部被分存下來。每天接受的信息像是寫在一個臨時記錄本上的,這個記錄本也很小,有一種說法認為: 人生活了一白天,腦子裡的信息已經“滿了”, 需要在夜晚的睡夢中“清空内存”,把大多數信息主動遺忘而隻把少量記憶鞏固下來。
什麼樣的信息可以被僥幸存下來呢?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全部,但是大量研究認為每天經曆中新鮮的、意義大的和怪的事更容易被選擇性地記下來。所以人的記憶一大部分來自于幼年。因為人生從0歲到1歲,新的“第一次” 經曆最多,因為這一年是整個生活的100%,從1 歲到兩歲呢?這一年是整個生活的50%。到了30歲呢?“第一次” 少多了,這一年的隻占整個生活的3%。在夢的研究裡,人們發現每夜最初的夢多半和前一天的事有關,而後來則多與幼年時代的經曆有關。所以有人認為做夢的時候是把現實的經曆整合到幼年的經驗裡,共同形成每個人獨特的人生經曆。從這點看弗洛伊德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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