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欄語:
馬上就來,拉起就跑:扯一點有趣、有料、有人的事情和話題。
這一陣烏克蘭那邊動靜挺大,微信朋友圈的動靜也不小,好多老哥老姐翻出壓箱底的一首老歌《在烏克蘭的原野上》來,說是小時候唱過的蘇聯歌曲。
這話隻說對了一半:這其實是“半首”蘇聯歌曲。嚴格說來,是一首中蘇“混血”歌曲,我也是好多年才搞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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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早看見這首歌,是小時候在姑媽那個塑料藍皮抄歌本上。他們同時代的小歌本上,都抄有這首歌,我也抄過。歌名一般叫《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來源一般标注為“電影《保爾•柯察金》插曲”。詞曲我至今記得,也會唱。
歌詞四段:
在烏克蘭遼闊的原野上,在那清清的小河旁
長着兩棵美麗的白楊,這是我們親愛的故鄉
……
烏克蘭原野已變成戰場,白楊樹葉飄落地上
年老父親忍住了悲傷,他把兒子送上戰場
甯死不做奴隸和牛羊,要和敵人血戰一場
我們都是戰鬥的青年,我們不怕任何困難
……
上世紀70年代老歌本上,手抄寫的《在烏克蘭的原野上》。
有一年,我長大都當爹了,烏克蘭軍隊歌舞團來重慶,在人民大禮堂演了一場,開場第一首暖場大合唱,就是這首歌。
小時候聽姑媽和老哥老姐們唱過之後,這是頭一次聽外國人唱,非常震撼。按節目單一查,是《第聶伯河掀起怒濤》,頓時納悶,怎麼不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不是《保爾•柯察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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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一翻藏書中的《外國名歌200首》(北京音樂出版社1958年初版1962年第6印),此歌赫然在目,名叫《滔滔的德涅伯爾洶湧澎湃》,标為“烏克蘭民歌,舍甫琴科作詞,薛範譯配”。
舍甫琴科又譯謝甫琴科,是19世紀烏克蘭首席詩人。薛範是我國俄語歌詞譯家第一人,我曾去上海他家裡采訪過他。歌詞3段,跟他譯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樣,薛先生一出手就相當漂亮:
滔滔的德涅伯爾洶湧澎湃
狂風怒吼落葉紛飛
高高的梣樹彎到那地面
德聶泊爾河上波濤翻滾
你看那月亮蒼白暗淡
在烏雲後徜徉不停
就像扁舟漂流在海上
随波起伏時現時隐
小小村莊還在睡夢中
報曉的金雞還未啼鳴
林中的枭鷹遙遙相呼應
斷折的梣樹掙紮呻吟
《外國名歌200首》上面的《滔滔的德涅伯爾洶湧澎湃》
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在上世紀50年代,這首歌被話劇導演孫維世改編過。
1939年,孫維世考入莫斯科戲劇學院專攻表演、導演,1950年在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當導演,先後推出《保爾•柯察金》《欽差大臣》《萬尼亞舅舅》,三炮打響,全靠她在蘇聯學到的斯坦尼斯拉夫戲劇體系,派上了用場。
《在烏克蘭的原野上》歌詞改寫者孫維世
排練《保爾•柯察金》,沒有一首好歌,壓不住台面。孫維世看上了《滔滔的德涅伯爾洶湧澎湃》,就改了這首歌,依曲換詞,填上中文,就是傳唱至今的《在烏克蘭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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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填得非常漂亮,孫維世不愧是大才女,深得真正的民歌功法,永不過時。
孫維世還把原歌詞中比較生僻的“梣樹”改成了通俗易懂的“白楊”。梣樹是木犀科梣屬落葉喬木的通稱,據說中國約有20多種,但我隻聽說過一種,就是分布最廣的白蠟。
雖然孫維世把原詞的梣樹改成白楊,但還是有一首蘇聯電影插曲,把梣樹和白楊唱進一首歌,那就是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蘇聯電影的契诃夫——梁贊諾夫的電影《命運的捉弄》片尾曲《我問梣樹》:
我問梣樹,我親愛的在哪裡?梣樹不回答,隻是搖搖頭。
我問白楊,我親愛的在哪裡?白楊蹭了我一身樹葉。
《滔滔的德涅伯爾洶湧澎湃》原詩——謝甫琴科處女作《一個得了邪病的姑娘》(戈寶權譯《謝甫琴科選》第一首),是一首哥薩克版羅密歐和朱麗葉式叙事詩,250多行悲歌,但歌詞隻采用了前12句(原詩第三行本來是“柳樹”,歌詞改為“梣樹”)。據說曲子1886年出自烏克蘭作曲家克爾日然諾夫斯基之手,所以此歌也不是民歌,隻是後來像民歌一樣流傳。
作者:馬拉
編輯|陳宇 郭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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