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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總裁離婚的日子

母嬰 更新时间:2024-11-19 15:02:10

和總裁離婚的日子(和總裁婚姻建立在契約之上)1

本故事已由作者:言言才不是傲嬌受,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号“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聽聞餘奕潇公司簽了戴憶雪做代言人的時候,程夏握着筆有點兒晃神,餘奕潇的秘書小林後邊的話她也沒仔細聽。

小林看着分神的她不明所以,叫了她幾聲,程夏這才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讓小林将餘奕潇的行程表留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桌上擺着涼透的紅茶,客戶要的室内設計圖隻畫了一半,程夏原本構思好的東西驟然地沒了靈感,一時之間握着筆竟然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畫。

這是她和餘奕潇結婚的第九個年頭,如今是初秋,外頭天氣仍然熱辣,室内開了足量的冷氣,将原本溫熱的紅茶凍得冰涼,一口下去,凍得她打了一個冷戰。

餘奕潇這周的行程表上清楚地寫着他晚上沒事,按照慣例,他不加班時都會按時回家陪她吃飯,但程夏仍然給足了丈夫發言權,認認真真給他發了微信,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

餘奕潇的回複來得很快,隻有簡單的一個字,“回。”

對着桌上已經畫了一半的圖仍然不知從何下手,程夏歎了口氣,認命地放下筆,放棄繼續和這張畫了一半的設計圖掙紮,拿了鑰匙提前下了班,直奔超市采買食材。

超市冰櫃琳琅滿目,程夏盤算着晚上煮些什麼,又因着今天聽到的那個名字而心不在焉,糾結着晚上餘奕潇回家是否要和他盤問戴憶雪的事,一晃神就在超市逛了将近兩個小時,才慢吞吞地将東西選好。

戴憶雪,這個藏在她和餘奕潇之間的名字,每每想起,程夏就一陣心悸。即便這些年來,她和餘奕潇從未提及過這三個字,但這個人就像他們之間不可分說的秘密,就像他們之間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橫溝,不可說,不可提。

趕在晚高峰前回到了家,家裡雖然請了阿姨,但程夏仍然堅持一日三餐親自下廚。

餘奕潇回家時就聞到了廚房飄灑出來的蓮藕冬菇排骨湯的香氣,客廳的燈關着,隻有廚房方向灑出暖黃色的燈光,像是打翻了的金色調色盤。

廚房内程夏圍着圍裙翻炒着鍋裡的豆角,一如他每一日回家那般。

她真的是個完美的賢惠妻子——餘奕潇盯着那個暖黃色的角落想。

但更像一個完美的演員,永遠用那種溫和的笑看他,永遠沒有負面情緒波動,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餘奕潇煩躁地想。

飯桌上相顧無言,隻是簡單聊三倆句工作上的安排。

程夏最終也沒有問出想問的話,餘奕潇也不可能主動開口解釋,空蕩的房子裡隻有筷子觸碰飯碗發出的清脆聲音。

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卻都在這場婚姻中努力扮演完美的丈夫和妻子,他人隻知道餘總和餘夫人年少相戀,在外挽手相敬如賓,給對方留足了面子,卻不知他倆回家關上門相顧無言,半點兒也不親近。

與其說是夫妻,還不如說是一紙合約的室友。

2

夜半窗外突然下了傾盆大雨,伴着轟鳴的雷聲,程夏忽而驚醒。

身側餘奕潇仍然睡得很沉,程夏翻了個身,把自己塞進餘奕潇懷裡,企圖牟取多一些溫暖繼續安眠,又被新的雷聲驚得清醒起來。

即便已經三十三歲,餘奕潇仍然保持着年少時吸引人的帥氣,他們在一起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相識也已有十七年。

如此想來,他們已經相伴了彼此将近一半的人生。

程夏第一次聽到“餘奕潇”這個名字是在高一,那會兒餘奕潇在他們高中甚是有名,長得帥,成績好,是他們學校的風雲人物。

但關于餘奕潇這個人,最為出名的一件事并非他長居榜一的成績,也非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而是他和戴憶雪轟轟烈烈的早戀事迹。

他們讀高中那會,學校抓早戀抓得挺嚴,程夏還記得那時腆着啤酒肚的教務主任頂着比燈泡還亮的頭,每周一都在升旗講話時義正言辭地講,“你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成績,成績都上不去,談什麼戀愛。”

結果沒過兩個月,教務主任就被餘奕潇光速打了臉。

那時高一的全市統考結束,長居學校榜一的餘奕潇不負衆望拿下了全市第一,作為優秀學生上台分享經驗,他就站在教務主任常站的那個位置,講完那些一本正經的經驗分享,補了一句,“我覺得我現在成績挺不錯的,想請問戴憶雪同學,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于是在他們高中一戰成名。

後來的那兩年,餘奕潇和戴憶雪也成為他們高中最出名的情侶,天天拉着手四處晃,差些亮瞎所有人的眼,因着他們成績都還不錯,在唯成績至上的A中,老師也拿他們沒辦法。

而相對而言,程夏的高中生涯就顯得較為平淡。她和餘奕潇是文理分班後的同班同學,程夏向來很是按部就班,從來都是聽話的學生,除了有一副和她性子一般溫和的皮囊,剩下的便是溫和地交友,以及認真努力地學習。

沒人知道她喜歡那個嚣張恣意的餘奕潇。

A中風雲情侶的愛情結束在高中畢業,戴憶雪和家人移民海外,沒有履行和餘奕潇考同一個大學的諾言,以分别為這場轟轟烈烈的早戀畫上了不是那麼圓滿的句号。

程夏和餘奕潇的故事,則是開始于他們的大學時代。他們在同一個大學讀書,餘奕潇讀計算機,她讀室内設計。

起初他們并沒有什麼聯系,直到在某個冬夜,程夏在自習室畫圖畫到深夜,在回宿舍的路上撿到了喝得爛醉的餘奕潇。

她以為自己畫圖畫出幻覺了,看了半晌才确認學校人工湖旁那個醉漢是餘奕潇。

餘奕潇抱着酒瓶,對着無人接通的手機喃喃自語,程夏走進了,才聽清他說的是“小雪生日快樂。”

後來程夏費了好大勁才把這個醉漢勸回去,畢竟怕他一個想不開就要紮進人工湖裡。

也不知那次會面是否是老天爺刻意安排,那晚之後,她和餘奕潇的聯系漸多,在大三時程夏開玩笑說道“反正你也沒女朋友,我也缺男朋友,要不就湊合湊合吧。”

于是就成為了十分普通的小情侶,再往後的事也按着世俗的軌迹發展,他們畢業一起租了一間小小的廉租房,同居兩年,餘奕潇的公司漸漸走上正軌,程夏的收入也愈來愈高,順理成章地買了一對素淨的戒指,在付完一套小公寓的首付後,他們在某個情人節的下午排隊領了結婚證。

3

和戴憶雪的見面在餘奕潇的意料之中,從在幾個明星裡最後敲定了戴憶雪作為代言人時,餘奕潇就知道他們倆的重逢即将到來。畢竟這位代言人要和他們當面簽合約,也得給他們拍廣告。

其實戴憶雪回國已有幾年,但這是他們第一次會面。

公司宣傳總監仍在和戴憶雪團隊洽談合同,會議室裡戴憶雪百無聊賴玩着手機,她這些年混迹娛樂圈,本就姣好的面容又有了妝發的加持,相比多年前多了幾分成熟的妩媚。

空氣裡是濃重的香水氣息,餘奕潇忽然覺得無趣。

并非所有事情都需要他盯着,但他神差鬼使地來看這次的簽約,正如當時分明有幾個可供選擇的人選,他最終敲定了戴憶雪。

起身離開的時候,還未等他推開會議室的門,就聽到身後的戴憶雪說,“餘總,中午有空一起吃個午飯嗎?”

他的手停頓在把手上,最終不着聲色答應下來。

法式餐廳的冷氣開得很足,菜色一片生冷,牛扒是三分熟,一刀下去吱吱冒血。

餘奕潇也不是沒少吃法餐,但乍一看盤子裡的冷菜,仍然有些反胃,有些年不犯的胃病此時竟仿佛有些要複發的趨勢。

戴憶雪一舉一動優雅得很,像訓練有素的名媛,“這些年你都沒什麼變化,更帥了,也更成熟了。”

餘奕潇露出一個禮貌的笑,說了句,“謝謝誇獎。”

他的疏離倒是沒讓這位大明星覺得局促,她放下手上的刀叉,輕支着頭看着餘奕潇,自顧自地溫習他們多年前的早戀時代,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那會兒他們真的十分年輕,曾拉着手難分難舍,也曾因為某件小事吵架吵到面紅耳赤,就連最後那個不完美的分别,也是執手相看淚眼,雙雙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愧是當下紅火的愛豆,就連說話也帶了緻幻的語氣,讓誰聽了大抵都會為他們那段持續兩年的感情感慨連連,直歎可歌可憐又可惜。

餘奕潇仍然是不開口接話,卻聽戴憶雪忽然問他,“你和程夏,感情好嗎?”

他們都是高中校友,戴憶雪自然認識程夏。

他終于開了口,“還不錯。”

“為什麼是和她在一起。”不知為何,戴憶雪這話聽起來有些哀歎的語氣。

餘奕潇切割盤中物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程夏她,特别好。”

聊天難以進行,餘奕潇覺得沒有繼續和戴憶雪回憶過去的必要了,起身離開時,戴憶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很是直接,“奕潇,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分開後才發現,我是那麼喜歡你,以至于這些年,我再也喜歡不了别人。”

她是這幾年熱度正濃的明星,眼角眉梢都是美的,比起高中時代更是多了幾分風情,如此這般說,心痛心酸之意甚濃。

她補了一句,“你真的愛程夏嗎?”

他停頓在原地,最終沒回頭看戴憶雪,“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

4.

晚間公司還有個會議,等到開完會回到家,已經将近淩晨。

晚飯沒來得及吃,中午那些法式冷菜折騰得餘奕潇的胃有些難受,記憶裡上一次犯胃病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那時是某個酒局,他空腹喝了不少,出了飯店就被直接送醫院去,然後就被迫喝了小半個月的粥。

近幾年公司逐漸壯大,酒局上敢灌他酒的人越來越少,胃病也慢慢沒再犯。

他揉了揉腹部位置,推開了家門,家裡沒開冷氣,是恰好的溫度,程夏坐在客廳地闆上,茶幾上鋪了一堆圖紙,客廳隻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小燈,她便就着那盞小燈伏在茶幾上畫圖。

見他推門,程夏擡起頭來,眨了眨眼,問道,“吃飯了嗎?”

餘奕潇随意将外套放在沙發上,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頓了頓補了一句,“胃有點難受。”

程夏張了張嘴,大概想說他兩句,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輕微地歎了口氣,轉身去了廚房。

相處十幾年,她對餘奕潇這個人的生活習性了如指掌,看到行程表的時間安排就能猜到,餘奕潇今晚是大概率忙到沒去吃飯的。

廚房内早已煲了一份瑤柱雞絲粥,掀開小炖盅的蓋子,鮮香的味道就慢慢飄散。炖盅很好地将食材煲得軟爛,是養胃的佳品。

程夏的手藝好,原本就會煮飯,這些年有錢之後還專門去學習了各種烹饪技巧,手藝堪比飯店大廚。但餘奕潇最愛吃的仍然還是這一份瑤柱雞絲粥,從那年他們住在狹小的廉租房,到現在住進複式的兩百平公寓,吃了十幾年仍然不膩。

這份粥是他所有關于淩晨美好的記憶,大概每次晚歸,廚房的小炖盅煲的都是這份瑤柱雞絲粥,讓他破舊不堪的胃得以休養生息。

程夏将茶幾上的圖紙收拾好放回房間,忙了一輪出來,餘奕潇還未吃完,室内安靜得不像樣,她不說些什麼實在是顯得屋子太安靜了,于是問,“今天那麼忙嗎?做了什麼呀?”

“白天見了幾個客戶,晚上就一直在開會。”吃了一口粥,補了一句,“和平時差不多。”

餘奕潇不知道的是,這年頭有個東西叫微博,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能搜到,認真逛一逛,約莫還是可以看到不少消息的,一旦在搜索欄輸入“戴憶雪”三個字,看一看實時,就能看到各種營銷号發的“戴憶雪與ys總裁共進午餐”的照片 ,以及下邊吃瓜網友扒出來的一系列對于他們往事的八卦。

吃完那份粥,餘奕潇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澡,眼光随意一瞟,看到了髒衣婁裡他的外套,他努力回憶了一下,分明他剛剛是将外套放在客廳沙發上的。

餘奕潇将那件衣服從髒衣婁裡拿出來,此時才聞到衣服上殘存的香水味。

他沒對程夏說實話,程夏也知道他撒了謊,但她沒有戳破。

餘奕潇陡然地産生了一陣無力感,他也說不清這種無力感來源于哪,不知道是因為他的隐瞞,還是因為她的無視。

洗完澡時程夏已經躺在床的一側,餘奕潇輕手輕腳上了床,熄了床頭的燈。

黑暗裡程夏翻了個身,仰起頭輕柔地吻了吻他的下巴。

5

懷孕是在意料之外。

他們行房并不多,仿佛是一種例行公事,措施也做得也認真,如今留着以為自己工作壓力太大導緻激素分泌失常的程夏,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拿着HCG和B超單發懵。

更加意料之外的是餘奕潇的反應,電話那頭的他仿佛是緊張的,讓她待在原地别動,他抛下層層疊疊的公事去接她。

程夏挑了一個角落位置坐着,仍然有些發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還未想清楚,就看到餘奕潇匆匆趕來,臉上沒有掩飾情緒,焦灼和興奮的神色交織,像每一個醫院等待新生命的準爸爸,唯獨不像往日平靜的他。

程夏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孩子……要嗎?你要是不想的話,可以不要的。”

她摸不清餘奕潇的想法,畢竟他們從沒聊過關于孕育下一代的問題,潛意識裡她也覺得,餘奕潇是不會喜歡孩子的。

餘奕潇興奮地神色忽然僵了僵,這位商場精英難得地露出了一點兒迷茫和委屈,反問她,“你不喜歡小朋友嗎?”

程夏當然喜歡,她是個那麼溫柔的人,即便未曾孕育生命,也能看得出她會是個十分稱職的母親,她定定地看了餘奕潇許久,終于确定他對這個小生命的期待不是假的,這才輕微松了一口氣,笑了笑,“當然喜歡。”

一切好像回到正軌,與從前不同的是,餘奕潇的日程安排上幾乎推掉了一切晚上的活動,每天準時下班回家陪她吃晚餐,也将所有和産檢有關的事宜寫上了他的行程表。

他們仍然互相扮演着完美的丈夫和妻子,有時候程夏看着在廚房忙碌的餘奕潇也感到恍惚,他們入戲太久,以至于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才入戲。

懷孕帶來了一些不小的身體負擔,程夏不再接新的設計委托,周末便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餘奕潇已經不在身側,餘奕潇的手機和她的手機一起放在床頭櫃充電,想來餘奕潇沒有出門,約莫是做早飯去了。

神差鬼使的,程夏拿了餘奕潇的手機。

他沒有設密碼,當然,在此之前的十幾年,她對他的手機也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但此時她卻點開了手機的微信——很是幹淨,都是工作上的交接,甚至置頂的人還是她。

要将手機放回去時,卻又點開了短信界面。

入目便看到前幾日和一個陌生号碼的信息,她點開來,就看到了幾句簡短的對話。

“我問的問題,你想出答案了嗎?”

“我不會和程夏分開,不管我愛不愛她,我們在一起數十年,有對彼此的責任和義務。”

程夏忽而有些反胃,懷孕以來孕吐總有些嚴重,她掀開被子沖到洗手間,對着馬桶幹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廚房内正對着小米粥手忙腳亂的餘奕潇聽到聲響,關了火,迅速倒了杯溫水進了房間,一下一下輕柔地撫着程夏的背,問道,“是不是很不舒服。”

清晨的嘔吐消耗了她太多氣力,她搖搖頭,突然就覺得累了,扮演一個賢惠的妻子數十年,她實在是累了。

餘奕潇攙着她坐到餐桌旁,又繼續回廚房去和那鍋小米粥作戰,程夏看着他攪着粥的身影,忽然地開口,“奕潇,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嗎?”

6

倘若問起他們共同的高中好友,大夥兒對于餘奕潇的記憶,大抵可能仍然是他那段轟轟烈烈的早戀,相比而言,他和程夏在一起的故事實在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但當關于他和程夏的故事在這個清晨,伴着小米粥的氣息從程夏口中絮絮道來時,他們彼此的記憶才忽而鮮活了起來。

他們的在一起看似十分随意,在程夏的一句“湊合湊合”中便确定了情侶身份,但在此之前,程夏早已喜歡了餘奕潇很多年。

他們大四那會,餘奕潇已經開始創業,他們從學校搬了出去,租了一個小小的廉租房,那個廉租房一租就是三年,在每個他加班的夜晚,程夏常常是伏在那間小房子小小的餐桌上畫設計圖,廚房内為他留了一份鮮香的瑤柱雞絲粥。

那時候他們沒太多錢,也沒想到幾年後他們便能實現财富自由,那時發了工資、賺了一筆錢,就會拉着彼此的手去逛超市買下想吃的食材,窩在廉租房小小的廚房裡,他給她打下手,看着一道道菜上桌。

後來生活逐漸寬松,餘奕潇的公司開始步入正軌,程夏也慢慢有了些穩定的客戶,他們攢了一小筆錢,小心翼翼在售房處挑了一間兩室一廳的小公寓,付首付的時候,相視一笑,他攬着她的肩,小聲在她耳旁說,“晚上想吃支竹牛腩煲。”

那年情人節的時候,分明知道民政局會排上長長的隊,但他們仍然選了那一天去領結婚證,手上帶着的那對素淨的戒指并不昂貴,但仍然在拿到那兩本小紅本時雙雙紅了眼眶。

生活仿佛向着一切好的方向發展,餘奕潇的公司盈利能力愈發地強,找程夏畫設計圖的客戶已經需要提前許久預約,他們卻越來越少和對方對話,仿佛失去了原有的愛意,然後漸行漸遠。

大概感情失去了原有的激情時,被生活和工作一沖擊,那些對愛的記憶就很容易被淡忘,又何況他們的感情本身就沒有太多激情,溫水煮青蛙般的戀愛更難留下難以磨滅的記憶。

他們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就變得連對話都困難。分明她仍然在每個他晚歸的夜裡,在卧室留一盞小小的床頭燈,在廚房留一份鮮香的瑤柱雞絲粥;分明他工作十分忙碌,卻仍努力趕在晚飯時回家陪她吃飯,仍然為他們即将有一個小生命而感到興奮十足。

究竟是因為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就變成一個屋檐下默契十足,卻毫無愛情的室友了呢?

7

講述人是程夏,傾聽者是餘奕潇。講完時鍋中早已關了火的小米粥已然不再滾燙,程夏微微揚起嘴角,陷入曾經的溫情時光内,眼角眉梢盡數是溫柔。淚流滿面的是餘奕潇,那些被遺忘的舊時光如今鮮活起來,卻宛如鈍了的刀子般磨過他的身心肉體。

他仍然記得第一次吻程夏的緊張,記得深夜回家打開炖盅的溫暖,記得他對他們第一次的珍視,記得戴上戒指的感動,也記得他對她所有的承諾。

所有關于物質的承諾早已悉數達到,生活卻沒了愛意。

他和程夏并不是沒有擁有過美好的回憶,隻是那些共同的回憶都似溫水般溫和,撫慰了當初他破舊不堪的心,溫柔了所有他們過往的歲月,正如程夏這個人一樣,她的愛意從來都是像她的人一般,沒有留下一丁點兒疼痛讓他記憶深刻,以至于時間一久,他忘了他是愛她的。

他們不是不曾相愛,隻是忘了他們是有占有權的,忘了他們是愛對方的。

餘奕潇難得落了淚,竟是哭得不行,又覺得有些丢臉,蹲下身低聲哽咽,那些過往的回憶淩遲着他,指責着他這些年的不盡職。

倒是程夏站起身走向他,蹲下去輕輕将他抱住,歎了口氣,還是溫溫和和努力安慰他的語氣,“我就是和你回憶一下以前的事情,怎麼哭了呢?”

餘奕潇将雙臂從她懷裡輕輕掙出來,抱住這個陪伴了他大半人生的妻子,隻能一句又一句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程夏卻仍然是那樣的溫柔,将他抱得更緊,“奕潇,沒事的,不管是怎麼樣,我都會等你,我一直很愛你。”

這是她近幾年第一次說愛他,上次他們之間關于“愛”這個字眼的記憶已然模糊,也許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餘奕潇有時候也會懷疑,程夏可能隻是想尋找一個合适的結婚對象,他記得他們最初的那句“湊合湊合”,所以漸漸他也将她當作一個合作夥伴般的妻子,可他忘了,他們是因為彼此相愛才結婚的。和總裁婚姻建立在契約之上,名存實亡,懷孕後我倆陷入蜜戀

程夏過于愛他,過于溫柔,以至于不舍得給他一丁點臉色,以至于讓他以為,她沒有那麼愛他。

8

餘總變了個人,公司的下屬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但卻說不出這種不同來源于哪,他們總結了一下,大概是因為餘夫人懷孕了,餘總在努力地适應準爸爸這個身份。

譬如偶爾會發着呆,問送文件進辦公室的小林,“小林,你老婆懷孕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比平時抑郁啊,我擔心我老婆心情不好。”

小林,“……”

小林,“餘總,我早上去給夫人送您的行程表時,她還笑眯眯賞了我一份限量版曲奇。我感覺夫人心情還不錯,應該不會抑郁。”

當事人程夏倒是明顯了解餘奕潇的變化,畢竟從隻履行夫妻義務的室友忽而變成黏人的巨型犬,這種從冷淡期到熱戀期的轉變實在是太大,程夏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适應。

餘奕潇甚至拾起了多年前某項不為人知的技能,每到晚上就撫着程夏漸漸隆起的肚子,溫聲細語在她耳旁講睡前晚安故事。

這項技能還是多年前被程夏鬧着學的,她也曾經有過撒着嬌鬧着要他哄她睡覺的時光,如今想來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仿佛是一場記憶已然模糊的美夢,但如今美夢再一次清晰重現,顯得格外不真實。

醫生說孕婦容易淺眠多夢,但反而常常夜半驚醒的是餘奕潇,他常常夢到他與程夏漸行漸遠,然後再也沒有回頭路,驚醒後一陣後怕,然後隻得摟進了懷裡深睡的程夏才能稍稍安心。

深秋的陽光灑落在窗台,程夏醒來時已經不早了,餘奕潇卻仍然躺在她身側,她打了個哈欠,趕他去上班,他卻不肯動,非要和她一起賴床。

程夏嘲笑他這種小孩子行為,“我可不和你賴床,我要去吃早飯去了。”

結果餘奕潇就和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被她使喚着去熱牛奶、烤面包、煎太陽蛋。

他們在料理台接了一個萦繞着牙膏薄荷味的綿延的吻,她撫着他的眉眼,手指又劃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缱绻纏綿。

9

戴憶雪是在冬季剛來臨時推開了程夏工作室的門。

倘若她晚來幾天,可能就見不上程夏了,此時程夏最後一份訂單即将收工,畫完這份設計圖,她就要進入待産狀态。

她們倆并不熟悉,不過是碰過面的高中校友,高中時代她們幾乎沒有交集,這源于程夏和戴憶雪是兩類完全不一樣的人,戴憶雪是驕傲的、張揚的,而程夏是溫和的、低調的。

所以當戴憶雪推開她辦公室門的時候,程夏不會傻到覺得人家是來找她畫圖的,戴憶雪的光臨,也隻能是和餘奕潇有關。

辦公桌将她們倆隔開,若是有旁觀者,此時大概會發覺,她們倆将氣場不同這個詞發揮得淋漓盡緻。

桌這邊的戴憶雪妝容精緻,就連頭發絲都是吹得一絲不苟,像毫不怯場的驕傲的孔雀;桌那一側的程夏因為懷孕的原因素着面龐,小母親即便對着丈夫的初戀情人也仍然笑得溫和,像和煦的暖陽。

果真是一個夏季,一個冬季。

程夏甚至先溫和地問了戴憶雪想喝點什麼,讓助理去将咖啡端了進來。

到底是戴憶雪先沉不住氣,她從來是将自己當作餘奕潇生命中最相愛的人,是帶了一副正宮的心态來見程夏的,卻在看到程夏的肚子時傻了眼,“你……懷孕幾個月了?”

小母親一下下撫着隆起的肚子,感受腹中小生命的胎動,“六個多月了。”

程夏沒有絲毫的急躁,她事情着實不多,沒有着急的必要。

于是聽到戴憶雪問她,“你為什麼和奕潇在一起?”

程夏一愣,她沒想到戴憶雪會問這句話,不明所以地回答了這個簡單的問題,“因為喜歡和契合。”

戴憶雪卻又追問,“那你覺得,奕潇喜歡你嗎?”

程夏笑笑,擡頭正視戴憶雪,“當然,沒有喜歡,我們怎麼會結婚呢?”頓了頓,終于好心地幫戴憶雪步入正題,“戴小姐問這些,是想知道什麼呢?”

她過于平和,平和得根本沒有一分一毫見到丈夫初戀的不安,這反倒讓戴憶雪有些措手不及。

“我聽人說,你和奕潇這些年過得很是平淡,你們倆是因為合适才在一起的,這樣沒有愛的日子,不累嗎?”戴憶雪試圖在程夏臉上看到一絲情緒的波動,但是沒有,她又補了一句,“我見過奕潇和我在一起時那種根本藏也藏不住的情緒,他恨不得把戀愛談得極其高調,但你們不是這樣的。”

程夏卻仍然是那種和煦春風般地輕笑,她有些分神,想起今晨她沒能将那杯熱牛奶喝完,放在桌上,餘奕潇便自然而然拿過去,将剩下那小半杯牛奶喝掉。

“戴小姐,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管愛不愛,那都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更何況你怎麼就知道,我們是沒有愛的呢?”

“年輕的時候,我也不是沒羨慕過你們那種轟轟烈烈想要鬧得世人皆知的沖勁,但後來我漸漸明白,生活是平凡瑣碎,能在細水長流中保持愛意,才是難能可貴的。”

程夏坐得腿有些麻,自顧自站起身來,看窗外冬日的暖陽,有細碎的光透過百葉窗印在她臉上,她緩緩說了最後的話,“戴小姐,你和奕潇已經過去了,而且過去太久太久了,沒有人會永遠停在原地。我和他在一起将近十三年,難不成會比不過你們在一起的那兩年?”

戴憶雪是怎麼離開工作室的,程夏沒去注意,這場沒有硝煙的對話勝敗清晰得很徹底,她不是喜歡展示優越感的人,對于這位大明星,她到底是留足了尊嚴給她。

10

外頭陽光正好,光斑安靜地落在程夏手心,她站了好一會兒,才悠悠繼續去畫圖。

手機放在包裡,她伸手去拿,想看看具體時間,按亮屏幕時就看到不少微信信息和未接電話——都是來源于餘奕潇。

還沒等她回個電話回去,她辦公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這一次推開門的餘奕潇。

程夏有些愣神,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機,确定了她剛剛沒看錯時間。這才下午四點多,餘奕潇應該是待在公司裡開會才對。

餘奕潇看見她後松了一口氣,關上辦公室的門上前摟住她,“你怎麼不接電話。”

她揚揚手中的手機,“開靜音了,沒聽到。”轉而問,“你怎麼來了,下午不是開會嗎?”

“我聽你助理說……戴小姐來找你了,我就趕過來了。”

從餘奕潇口中聽到“戴小姐”這三個字,程夏突然覺得有點可愛又好笑,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沒接電話的一個小時裡,餘奕潇踩着油門腦補了一場狗血電視劇情節,生怕戴憶雪由愛生恨做出什麼沒有理智的事情,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看到好端端的妻子,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一口氣松下來,突然就意識到了别的問題,整個人又緊張了起來,問道,“她和你說什麼了?”

他和程夏的感情回暖來之不易,他害怕這份來之不易被他人摧毀。

程夏忽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轉了個彎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前段時間,我偷看了你手機短信。”

餘奕潇整個人一僵,神色也忽然被凍住般,将她箍得更緊,“對不起……我不該回她信息的,夏夏你不要不理我……”

他的手臂如鋼筋水泥,将她困在原地,連想伸手去抱他都沒辦法,隻得聽他喃喃連聲說抱歉。

程夏隻得歎了口氣,推推餘奕潇讓他聽她講話,“你不要總是這麼自責,我知道你最近一直覺得自己前幾年做錯了,一直特别難過。但是奕潇,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是我們共同的錯,你錯在忽略了生活,我錯在不肯跟你溝通。我總倔強地覺得,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應該完全理解對方所思所想,所以當出現問題的時候,擰着不和你交流。”

她終于努力騰出手去抱他,“可是都過去了不是嗎?至少我們還在一起,我還在你身邊。”

她總是如此溫柔,可每次這種溫柔的話語,總是讓餘奕潇想落淚。

他問她,“你不生氣嗎?你不氣我和她聯系嗎?”

程夏的手指摩梭着他脖子上的青色血管,“我相信你,也了解你,你不可能和她會有什麼的。”

假如他真對初戀念念不忘,戴憶雪也不至于想從她這個下手。

程夏頓了頓,笑着反問道,“不過,你對我僅僅是責任和義務嗎?”

其實她心中早有答案,但仍然問了這個問題。餘奕潇眼眶有淚,低頭去吻她,低聲道,“不是的,我愛你,也隻愛你。”

他曾在無數個深夜後悔過當時決定簽下戴憶雪作為公司代言人,那是一瞬間的遊離,可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一瞬間的精神出軌,這種自責不斷折磨着他,尤其是在他和程夏和好之後,讓他無時無刻害怕于程夏的反應。

他更後悔的是,當時沒有直接告訴戴憶雪,他是愛程夏的——即便那會兒他們的婚姻與形婚無異,他潛意識裡,還是愛她的。

可到頭來,程夏對于他所有心思了如指掌,她了解他,也從未懷疑過他,她深知餘奕潇不可能與戴憶雪發生什麼,她想要的,不過是他愛她。

程夏笑道,“你怕我因為她和你疏離嗎?奕潇,你還得謝謝她,如果沒有你們那兩條聊天記錄,我那天早上就不會給你講那些話,我們離這樣的生活也遙遙無期。”

餘奕潇吸吸鼻子,悶悶道,“明明就是我的錯,今晚換我給你煮粥,煮瑤柱雞絲粥。”

程夏一下一下安撫着相伴多年的丈夫,拉着他的手去感受腹部位置的胎動。

她說,“奕潇,我一直在。”

餘奕潇說,“程夏,我愛你。”

我們已經相伴過彼此一半的生命,往後的時光也将緊握着對方的手一起走過。你我的愛予以歲月所有溫柔,慰藉所有的不如意,待到再度回首時,最愛的人是你。(原标題:《回首原是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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