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冬天我當兵退伍回到農村老家,因為在當地感覺沒有太好的工作機會,我也不想像祖輩們一樣過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所以春節過後我就和父母商量想南下廣東打工,因為我的一個選房表姐一直在廣東打工,聽說混的還不錯,就當增長些見識吧!母親很擔憂,倒是父親很支持我,好男兒志在四方!臨行前的晚上母親為我準備遠行的衣服,父親叮囑我出門的注意事項。
正月初九一大早,我拒絕了父母的送行,懷揣着僅剩的退伍費800元,右手拿着我退伍時的軍用提包登上開往省城的長途汽車,當汽車啟動的刹那間回頭望去,父母親在遠處拼命的揮手,我的眼淚不争氣的往下流,再見了父母!再見了故鄉!在省城火車站首先給表姐打了個電話給她約好到達東莞的時間,因為是春運,車站上人特别多,好不容易才擠上南下的列車,需要跨過黃河、長江、一直到珠江畔,窗外的景色也從光秃秃變成了綠油油,在列車上的第一個夜晚怎麼也睡不着,我就從包裡拿出那本我最習慣的書——《平凡的世界》,正好翻到了孫少平辭别父母到黃原攬工的那段,從此以後我也像孫少平一樣成為一個攬工漢了,隻是我有沒有像他那麼幸運的遇到自己的女神曉霞呢?
到達東莞是下午5點多了,說好來接我的表姐遲遲沒有出現,我就按照表姐給的地址邊打聽邊找,因為聽不懂廣東話,所以費了很多勁,到了晚上9點才找到表姐工作的電子廠,原來表姐臨時替班脫不開身所以沒能去車站接我,下班後再去車站接我,我卻已經走了,表姐正着急的時候我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把她高興壞了,當晚表姐請我在外面的大排檔吃的炒河粉,這是我來廣東吃的第一份晚餐,至今記憶猶新,在路上都是吃母親烙的餡餅和方便面,當晚就住在表姐男友宿舍裡,因為幾天的長途勞頓,我躺下就睡着了,半夜裡突然被表姐的男友叫醒,有查暫住證的,我當時還不知道什麼叫暫住證,隻記得當時宿舍裡一團糟,大家急匆匆的穿着衣服,我們住的是二樓,慌亂中表姐的男友從窗戶中往下跳,我也跟着跳下去了,多虧窗戶後面是一個向上的斜坡,否則後果不敢想象,跳窗後我就随着大家向山上跑,來到一個香蕉林裡才坐下來休息,我記得那晚跳窗跑出來的有10多個人,從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中才知道查暫住證的恐怖,這些人是派出所的聯防隊員,通常會在外來人員集中的地方堵住一條巷子,一家一戶的查暫住證,如果沒有的通通帶到派出所,要麼等熟人或者老闆來保你,要麼送進收容所,保一個人2000元,那時候大家都是從經濟欠發達地區出來打工的,一個月辛辛苦苦才掙1000多,誰舍得在花2000元讓人去保,而且大家都知道收容所裡的環境極其惡劣,挨打是家常便飯有的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直到2003年孫志剛事件,暫住證才退出曆史的舞台。那時候辦一個暫住證需要500元錢,半月的工資沒有了,所以大家甯願跳窗逃跑也不辦理,其實我至今也沒弄明白,我們都在一個國家、都有身份證,為什麼還需要暫住證呢?不知國外有沒有這麼奇葩規定。三月的廣東到處都已經是春暖花開了,但是晚上才10度左右,大家背靠着背來相互取暖還是冷,就這樣有搭沒搭的聊着,直到天亮了才回去。
經過那次跳窗事件後,我再也沒有睡過一個踏實的覺,而且養成了一個好的習慣,就是睡前把衣服鞋子都擺好,晚上一有風吹草動立即穿好衣服跑路,和當兵的時候緊急集合差不多。因為表姐所在的電子廠暫時不招人,所以白天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出來瞎溜達,為了省錢我連一元的公交車也不舍得坐,有時候走在東莞繁華的大街上,看着周圍形色匆匆的男男女女、街道兩旁栉比鱗次的高樓大廈,而自己卻一無所有,心情失落極了,這時候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從家裡帶來的錢已經所剩無幾,我必須先找到工作來養活自己再談别的。
第二天我沿着工業區的大道一個工廠一個工廠的問有沒有需要工人,走了多少路、問過多少家工廠自己已經不記得了,我隻記得太陽毒辣辣的曬在身上,我像個僵屍一樣雙腿機械的走着,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在第三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在一家玩具廠的保安室裡,一個保安隊長看着我180的身高、還算結實的身體答應讓我過來當保安,試用期600元,管吃住,我高興極了,當天下午就上班了,晚上下班後我去表姐男友哪裡拿自己的行李,其實除了一個提包也沒什麼可拿的,主要是向表姐告别,感謝她能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鄉收留我,讓我感覺到人世間的溫暖,表姐的男友高興壞了,我請他們在大排檔吃的飯,回去的路上我的口袋裡隻剩下8元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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