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害怕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那種對未來的不确定感常常讓我們緊張和不安。而臨床中亦是如此,很多複雜疾病的診治過程中會出現一種情況,叫做治療矛盾。此時,我們不知道該選擇治療方案A還是B——A有相應的風險,B也是,A和B之間不是獲益和風險的比較,而是一個風險和另一個風險的比較(圖1)。
作者:何金山
單位:北京大學人民醫院
本文為作者授權醫脈通發布,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圖1 臨床中存在很多左右為難的情景,往往考慮的不是獲益和風險比,而是一個風險和另外一個風險的比較
比如,房顫患者栓塞風險和出血風險都很高,抗凝藥到底吃還是不吃,不吃可能會造成腦梗,吃可能會造成腦出血,真的是前有猛虎後有豺狼,進退維谷,醫生和患者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今天我們就分享一個這樣的病例,讓我們一起來看看這個既心悸又暈厥的老先生,該如何診治?
心悸和暈厥的原因是什麼?
患者為72歲老年男性,4年前發生心肌梗死,行PCI之後,2年前開始間斷出現心悸,不伴有胸悶、胸痛,不伴有黑曚,不伴有意識喪失。1周前,無前驅症狀突發意識喪失,持續約30秒鐘,伴前臂摔傷骨折,無抽搐,無大小便失禁,意識喪失恢複後自感乏力,無其餘不适。既往有高血壓、糖尿病、高尿酸血症,否認藥物過敏史。
老年男性,陳舊性心肌梗死病史,出現心悸,難道是室速?近期又出現了暈厥,難道是室速伴有血流動力學不穩定導緻的?這都是我們的猜測,疾病診斷如同斷案,凡事要講證據,而對于提供證據而言,顯然心電圖能告訴我們很多信息。
于是我們拿到了患者窦律時的心電圖(圖2),可見心電圖中出現了兩種形态的QRS波:左側部分V1導聯為QS型,V6導聯為R波,符合完全性左束支傳導阻滞;右側部分V1導聯為rSR’型,V6導聯終末部分伴有粗鈍的S波,符合完全性右束支傳導阻滞。
圖2 患者窦律時心電圖,可見左半部分為左束支傳導阻滞,右半部分為右束支傳導阻滞
交替出現的右束支和左束支傳導阻滞,叫做雙束支阻滞,而希氏束以下,到達心室的通路,隻有右束支和左束支(圖3),兩個束支都出現阻滞,等于完全性房室阻滞。看來,我們找到了老人家暈厥原因——間歇性三度房室傳導阻滞。
圖3 心髒傳導系統示意圖,可見希氏束以下,右束支和左束支是連接心室的通道,同時發生右束支和左束支傳導阻滞,會造成完全性房室傳導阻滞
但患者的症狀并沒有全部解決,不要忘記患者還有2年的心悸病史,交替的左右束支傳導阻滞可以導緻間歇性三度房室傳導阻滞,可以造成暈厥,但并不能造成心悸。雖無證據,但結合患者既往的心肌梗死病史,我們還是高度懷疑室速。
果然,患者在住院期間出現了平素的心悸症狀,及時完善的心電圖記錄到了如下情景(圖4),和前面的窦律圖正相反,這次心電圖的左側部分為類右束支阻滞圖形,而右半部分為類左束支阻滞圖形。
圖4 患者心悸時心電圖,可見左半部分呈現類左束支傳導阻滞,但和窦律時的左束支傳導阻滞明顯不同
注意這裡的用詞,左半部分為類右束支阻滞圖形,而不是真正的右束支傳導阻滞。将其和窦律時的右束支傳導阻滞對比發現,頻率在130次/分左右,V1導聯呈現Rsr’型(左兔耳征),這正是室速的典型表現。至此,患者心悸的原因找到了——心梗後的室速。
下一步治療:起搏器還是射頻消融?
那麼,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治療呢?冠心病的二級預防包括β-受體阻斷劑、ACEI和他汀等自不必說,主要是針對暈厥和心悸的治療。如從暈厥角度來說,雙側束支阻滞伴有暈厥,為起搏器I類指征,可普通的起搏器足夠嗎?患者還有反複的心悸,心電圖抓到了室速,看來需要植入雙腔的ICD!患者心髒超聲提示下壁局限性室壁運動異常,左室舒張末徑60mm,EF 30%。完全符合ICD的植入指征。可不要忘記,患者還反複出現左束支傳導阻滞,交替出現右束支傳導阻滞,考慮其缺血性心肌病,心電圖提示間歇性左束支傳導阻滞,EF<35%,是否應該植入CRT-D更加合适呢?
那麼,我們熟悉的射頻消融又該放在什麼地位呢?是否能用射頻消融代替ICD或CRT-D呢?從雙側束支傳導阻滞的角度看肯定不行,而且即便沒有雙側的束支傳導阻滞也不行,因為這是器質性心髒病伴有的室速,我們并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消融成功,而隻要室速再發一次,患者即面臨生或死的問題。将患者的生命置于賭博似的風險中,顯然是不合适的。因而,無論後續如何,首要的治療是為患者植入ICD或CRT-D,既能三度時起搏,又能室速時除顫。
射頻消融就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了嗎?也不是,當患者植入ICD或CRT-D後,若室速發作很是頻繁,反複放電,嚴重影響了生活質量,就是射頻消融發揮作用的時候了。但這一定要在有ICD或CRT-D保證患者生命安全的基礎上。
當處于治療矛盾之時,恰如處于人生轉折之處,多想一想,多權衡利弊,盡量把必須冒的風險降低一些,尤其是,這些風險能夠挽救生命!
參考文獻:
[1] Ruwald MH, Hansen ML, Lamberts M, et al. Prognosis among healthy individuals discharged with a primary diagnosis of syncope. J Am Coll Cardiol. 2013; 61: 325-332.
[2] Soteriades ES, Evans JC, Larson MG, et al. Incidence and prognosis of syncope. N Engl J Med. 2002; 347: 878-885.
[3] Scheinman MM, Peters RW, Sauvé MJ, et al. Value of the H-Q interval in patients with bundle branch block and the role of prophylactic per- manent pacing. Am J Cardiol. 1982; 50: 1316-1322.
[4] McAnulty JH, Rahimtoola SH, Murphy E, et al. Natural history of “high-risk” bundle-branch block: final report of a prospective study. N Engl J Med. 1982; 307: 137-143.
[5] Moya A, Sutton R, Ammirati F, et al. Guidelines for the diagnosis and man- agement of syncope (version 2009). Eur Heart J. 2009; 30: 2631-2671.
[6] Brignole M, Auricchio A, Baron-Esquivias G, et al. 2013 ESC guidelines on cardiac pacing and cardiac resynchronization therapy. Europace. 2013; 15: 1070-1118.
[7] Bogossian H, Frommeyer G, Göbbert K, et al. Is there a prognostic relevance of electrophysiological studies in bundle branch block patients? Clin Cardiol. 2017; 40: 575-579.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