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慢
◎李清照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①。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②，怎一個愁字了得？
【注釋】
①将息：将養休息。②次第：情形，景況。
【譯文】
獨自尋尋覓覓，眼前卻是冷冷清清，凄涼、慘痛、悲戚之情一齊湧來。（秋季）驟熱或驟冷的時候，最難将養休息。飲下的幾杯薄酒，怎麼能抵禦早上的急風寒意。天空中有大雁飛過，卻是老相識了，于是更感到傷心。
地上到處是零落的黃花，憔悴枯損，如今還有誰能與我共同摘取？整天守在窗邊，獨自一人怎麼才能挨到天黑？更兼黃昏時下起了綿綿細雨，一點點、一滴滴灑落在梧桐葉上（發出凄楚的聲音）。這種境況，一個“愁”字怎麼能夠說盡！
【賞析】
這是一首秋夜抒懷詞，作于詞人晚年。宋室南渡，詞人流離失所，晚年境況悲涼，于這首詞中我們可以體味到詞人那辛酸苦楚的心境。
上片主要用清冷之景來襯托孤寂、凄涼的心境。“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七組十四個疊字，字字含情，聲聲是愁，寫出了詞人的孤獨與凄清。她在尋覓什麼呢？她沒說，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感到四周冷冷清清，心境一片凄涼，真是愁煞人也。“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在詞人滿懷愁緒的時候，天氣又陡然轉寒，連身體也難調養了。“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想要喝兩杯酒暖暖身子，可是酒的滋味卻又那麼淡，抵擋不住那一陣緊似一陣的急風。其實酒味未必淡，是詞人愁緒太濃。“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恰恰在詞人愁緒正濃時，卻看到舊時為她與丈夫傳遞書信的大雁，那大雁勾起了她無盡的悲傷。
下片緊承上片，直接抒情。“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看到那滿地凋零的黃花，詞人想到了自己，此時的自己不就憔悴似這殘花嗎？丈夫的早逝，社會的動亂，國家的滅亡，生世的浮沉，這一切都使得她變得憔悴不堪。“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詞人更進一步描述自己的寂寞凄苦。“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在這孤苦難耐之時，窗外下起了細雨，雨滴落在梧桐上，一聲一聲，分外強烈，直擊在詞人心上。“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情形，一個愁字怎概括得盡呢！末兩句欲語還休，飽含着老邁的詞人多年的辛酸苦楚，讀來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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