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邊,沒有人從事這樣的工作。
所以看見這條新聞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驚訝,随後是敬佩。
95後姑娘小任(化名),2017年從學校畢業後,通過招聘進入殡葬用品銷售行業,并成為了一名模特。
壽衣模特。
她要設計款式,對接制衣師傅,還要直播、當模特,穿壽衣給顧客展示。
小任直播壽衣中
剛入行時,她害怕得不行。
公司的宣傳手冊,越看越有鬼片的既視感。
工作環境是被一堆冰冷的壽衣圍着,摸一下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還做了大半年的噩夢,夢見自己穿着各種各樣的壽衣去參加聚會。
她潛意識裡告訴自己要脫下來,但衣服越扒粘得越牢,像是和她的皮膚合二為一……
家裡人知道她的工作後,逼她辭職,說不吉利、陰森、晦氣。
參加同學聚會,大家知道她賣壽衣後,不敢和她打交道,覺得她是“瘟神”。
她也曾為自己的職業感到羞恥,擡不起頭。
直到她遇到一對年過六旬的老夫妻,讓她徹底改變了想法。
他們來店裡,為自己的女兒選壽衣。
女兒才29歲,癌症晚期,已時日無多。
白發人送黑發人,小任體恤老人的心情,便硬着頭皮為他們試穿、講解壽衣。
過程中,逐漸忘了恐懼,隻想滿足二老最後的父母心。
後來,她收到二老發來的微信。
是一張照片,一個女孩穿着她設計的壽衣,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淡淡地微笑着,很漂亮。
老人還特地寫了一段話:
“謝謝小姑娘,我女兒很喜歡這套衣服。我們雖然悲傷,但也有了一絲安慰。”
她還曾幫一位姑娘的父親設計、縫制了一套綠色的壽衣。
她父親年輕時曾支援邊疆,對綠色有獨特的情懷,但姑娘在過年期間找了多家店鋪都沒找到合适的壽衣,直到小任的出現,才滿足了逝者的心願。
這份工作,讓小任見證了太多生死離别。
她說:“人們在很多重要場合都會穿上一件得體的禮服,做壽衣時,我會把它想象成禮服。
“活着的人可以追求美麗,去世的人同樣有權利漂亮地和世界告别。”
雖然她沒辦法幫助家屬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但盡己所能,幫助逝者體面地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溫暖别人,也是一種價值和意義。
然而,當小任的故事傳到網上,不懷好意的聲音接踵而至。
攻擊她的長相,攻擊她的職業太不體面。
“不會就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她長得像紙紮人吧?”
“真的接受不了這種職業,感覺她的眼神好瘆人,陰氣好重。”
面對這些流言,小任回應得溫和而淡定:
“死亡是一生的終點,當然也要得體漂亮。我們一生善良,做事坦蕩。
“有人應該站出來,為人和世界最後一刻的告别做點什麼。”
我想,嘲諷小任工作的人,大概還沒明白一個真相。
這個世界,沒有一份工作是體面的。
在很多人眼裡,尤其是父母那輩,存在一個就業鄙視鍊。
公務員>事業編>教師>醫生>村官>個體戶小老闆>普通白領>打工人。
還有人調侃,創業月入幾萬你媽都會覺得你不靠譜,但你要是考個公務員或者事業編,就算月入500,你媽都會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世人總覺得排在前列的那些工作穩定、踏實、福利多,還能彰顯身份和地位,說出去倍兒有面子。
可事實上,這些世俗眼裡的“體面工作”,都各有各的苦。
做基層公務員的,哪有什麼朝九晚五,喝茶看報的悠閑日子。
整天要面對單調、枯燥、繁瑣又吵鬧的家長裡短,有時候面對啥都不懂的人,還得大費口舌解釋政策,不敢忽略任何一個來訪者。
加班到淩晨是常有的事,工作多,工資低,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
尤其是上了年紀後,留下來是溫水煮青蛙,再就業又拼不過那些新鮮血液,兩頭都是難。
做醫生的,就像一張拉滿的弓,時時刻刻在高壓下工作,永遠不要幻想生活可以規律。
手術台上連續站十幾個小時,一天下來,頸椎不行,腰也不行,腿部靜脈曲張。
有時候為了找到沒有死角的持刀姿勢,不得不跪下來手術。
等手術結束,常常疼得癱倒在地,緩很久才能站起來。
穿着職業裝進出高檔辦公樓的,都知道996、007的滋味。
為了一個月300塊錢的全勤獎,不敢遲到。
為了管好一大家的衣食住行,看老闆的臉色,對甲方點頭哈腰。
擠早高峰的地鐵,癫痫發作倒在車廂裡,摔得滿臉是血。
恢複意識的第一句話是:“我要上班。”
累了委屈了,隻能躲在無人的車庫裡,抹抹眼淚。
然後繼續低聲下氣地給客戶回電話,争取到一筆訂單。
成年人的世界,想體面,真的太難。
也許我們每個人從事的工作不一樣,辛苦的程度不一樣,承受的壓力和困難不一樣,但芸芸衆生,各有各的苦楚。
沒有一份工作是不委屈的,也沒有一份工作是不辛苦的。
人生過得有沒有價值,不是僅靠在哪裡工作來判定的。
我們不敢抱怨,不敢停歇,從深夜到黎明,步履不停。
把自由賣了,換成柴米油鹽。把青春當了,護所愛之人周全。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個人的選擇。
要真論一論什麼是體面,有句話說得很通透:
“這個世界不屬于80後,不屬于90後,更不屬于00後,它屬于臉皮厚。”
放下面子賺錢,才是成年人最大的體面。
因為我們,從來不是為自己而活。
在單位駐勤十多天,剛回家不久的父親,又接到加班的任務。
兒子堵在門口,哭着求爸爸不要走,男人哽着嗓子,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身不由己,又是多少父親的縮影。
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爛醉如泥倒在地鐵站,嘴裡念叨着“沒有辦法啊,真是沒有辦法”。
為了簽單,陪客戶喝酒,一瓶瓶白酒灌下去,還得繼續等待消息。
妻子趕來,他抱住愛人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我沒有用。”
他的歇斯底裡,是多少丈夫說不出口的委屈。
一家超市裡,有人發現一個孩子蜷縮在收銀台下睡覺,吓得趕緊聯系超市領導。
弄清原委才知道,孩子沒人照顧,收銀的媽媽隻好出此下策。
她解釋得局促又無奈,漲紅了臉也憋紅了眼。
和生活死磕的她,背後又藏着多少媽媽的失落和無助。
還有,早前北京公布的4個确診病例的流調細節。
一名34歲的男人,在确診的前兩周,每天通勤50公裡上下班,晚上還要自學考研。
考試前三天,還在出差。
一名32歲的女性,白天上班,晚上10點在物流中轉站兼職,一直到淩晨2點。
每天睡不到5小時。
一名網約車司機,早上6點開工,直到半夜才能休息,一天要開17小時的車。
一名快遞員,白天忙主業,晚上幹兼職。
還要見縫插針去醫院探望生病的妻子,隻舍得吃10塊錢的牛肉闆面。
他們隻是随機的4組數據。
可每一個人,都在透支身體,披星戴月,輪臂揮拳。
他們不體面,有時可以說是窘迫。
可他們又是體面的,把自己活成了可以為家人遮風擋雨的屋檐。
他們,就是我們。
體面,不是那些标簽光鮮、衣着亮眼的人。
而是每一個,像你我一樣認真生活的普通人。
有位作家說,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沒有誰可以将日子過得行雲流水。
這句話我很有感觸。
因為做公衆号,有很多讀者加我。
所以我的朋友圈,内容很多彩。
無數次熬夜寫稿的時候,我總會翻看他們的生活。
21:12,做微商的媽媽在有序地更新自己賣的産品;
22:01,在餐廳工作的小哥,拍下自己打卡下班的對鏡自拍;
22:49,做少兒培訓的課程銷售才剛剛吃到外賣小哥送來的晚餐,接下來還有一沓報名表需要逐個核實、補填;
23:00,開花店的老闆娘還在忙活,努力地吆喝當季鮮花;
23:43,應酬了一晚上的中年男人回到了家,悄悄推開孩子的卧室,捂住嘴巴裡的酒氣,默默打量孩子的睡顔;
01:14,做蔬菜批發的菜農已經出發趕往菜市場,期望今天能賣個好價錢;
02:26,24小時便利店的店員,困得受不了,幹脆整理起了貨架,提提神;
04:05,報名參加核酸檢測的志願者已經整裝待發,開始集合;
05:12,早餐店的阿姨已經開門多時,發了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圖片;
07:30,陸陸續續的上班族,已經站在了公交站前,配文多是“你好,今天”。
而這時候,我也已經寫完了稿子,抓緊時間校對一遍,然後眯上倆小時,再起來排版,趕在中午前發布。
我們都一樣,是默默打拼的普通人。
我也從未覺得他們分享的日常,有多麼不體面。
相反,我能從他們的文字和圖片裡,看到比有些光鮮亮麗的人要體面一百倍、一千倍的東西。
那是看清生活真相後,仍然熱愛生活的英雄主義。
是拼命長成參天大樹,庇護樹下所愛之人的浪漫主義。
這才是這個社會最珍貴的。
體面的不是工作,而是人。
而普通的我們,都是組成這體面的一員。
作者:大家好,我是王耳朵,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中間略懂點人生歪理。來源:王耳朵先生,一個路見不平,就忍不住一聲吼的中年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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