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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未免流年歎又見湖邊木葉飛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7-21 12:24:10

作者:王玉金

捧着堯舜點燃的香火一路走來,先祖們懷着無限虔誠,将敬畏之心之寫進古老民族的精神家譜。于是,天地神靈、世間萬物的蒙昧渾沌,已衍化為今日清晰可辯的生态文明。這樣,一次不經意的際遇,鳥兒順理成章地飛進我的筆端。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相對于柳宗元的孤獨寂寞和冷清,我更尊崇李白的熱烈與豪放:“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巅……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但見悲鳥号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詩仙四次拿鳥說事兒,三次落腳于“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如果将“蜀道之難”反過來,我們則會看到另外的景觀:鳥兒從遠古一路艱難的飛翔。

出門未免流年歎又見湖邊木葉飛(青未了鳥兒從遠古一路飛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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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區東側,建有一處多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平台,栽滿了各種綠植花卉,名曰“空中花園”,靠近我們二号樓邊角處,有一個三角形小平台和兩株不大的苦楝樹。不記得始于何時,這裡竟成了鳥兒們的驿站,常有鳥兒光顧。這些鳥族中既有候鳥也有留鳥,小者如蓬雀、歌莺、麻雀等,稍大的有黃鹂、戴勝、白頭翁,喜鵲和斑鸠算是大哥大了。不知是因了良禽擇優木的法則,還是季節變化了的原因,現在有些候鳥已不分四季,紛紛變成了留鳥,一年到頭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靜坐窗前觀鳥景、聽鳥唱,成為我有閑時的一大樂趣。它們從一大早就唧唧喳喳,既有單獨發言,也有集體讨論,有時一撇一捺抹抹喙角,梳理下羽毛,有時自覺安然,像守規矩的小學生,認真地思考着遠方。它們是一支完整的樂隊,黃鹂引領着主旋律,歌莺吹響伴奏的長笛,咕咕的斑鸠敲着架子鼓,喜鵲喳喳着開場鑼,白頭翁和巴哥便開始引吭高歌了。

鳥兒天性膽小而警覺。曹孟德《短歌行》中的烏鵲“繞樹三匝,何枝可依”,繞樹轉了三圈,也沒找到可以放心安歇的枝杈。我窗前的鳥兒似乎沒那麼多顧忌,每天來到這裡就像回到了家,尤其是喜鵲和戴勝,立在平台或樹枝上,虎踞龍盤,昂首挺胸,威風凜凜,俨然坐陣的大将軍。同樣是鳥,差别怎麼這麼大?後來我終于明白,這裡面還有個感人的故事。

與我同住一棟樓的關爺爺和吳奶奶,身體康健為人和善,看起來并無特别之處,直到聽家人介紹,才得知他們一直從事着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喂野鳥兒。人家喂養鳥兒是關在籠子裡,他們卻直接面對大地天空,每天早上吃飯時,總是有意留一些剩飯渣,弄碎後倒進器皿或紙盒裡,像喂養家禽一樣端到樓外平台上,有時還撒些五谷雜糧,随便鳥兒享用。更令人感動的是,一天天,一年年,這件事好像成了他們必不可少的家務活兒,春夏秋冬風雨無阻,樂此不疲,從進住小區開始,到現在已經堅持七、八年了。

“檐前花覆地,竹外鳥窺人”。原來老人也與我一樣,平時喜歡隔窗欣賞鳥兒,有時還瞞着玻璃拍些小鳥圖,與人分享;不知盡情啄食嬉戲的鳥兒是否想到,近在幾米處的玻璃窗内,竟藏有好幾雙贊賞的目光。我對兩位老人了解不多,隻知道爺爺是退休老幹部,奶奶是早年畢業于北大的高級知識分子,都是有文化有修養的老人,在他們眼裡,那些活潑的鳥兒就像幼兒園中的小朋友。孩子們知道老人喜歡鳥兒,都親切地稱他們“鳥爺爺,鳥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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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鳥的關系是個古老話題,有着太多的神奇傳說,比如精衛填海、喜鵲搭橋等悲壯唯美的神話故事早已婦儒皆知。要說人與鳥兒親如賓朋,莫過于孔子貴婿公冶長先生了。

沿齊長城一路東下,至安丘境内有座城頂山,山上有座公冶長講學書院,現有公冶祠和其塑像。傳說公冶長喜歡鳥兒,常以食喂之。冬天大雪封山,他見鳥兒餓得喳喳直叫,就打掃出一片空地,每天投放些食物。鳥兒們經常圍着他飛來飛去,飛累了就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它們的語言與他交流。一季兩季,一年兩年……若幹年後,公冶長漸漸聽懂了鳥語。老烏鴉多吃多占之心落空,便放開了“烏鴉嘴”:“公冶長,公冶長,山後河邊有死羊,你吃肉,俺吃腸”。跑到山後一看,卻不是死羊而是人屍。差役将公冶長當嫌疑人押至縣衙,公冶長分辯說自己懂鳥語,是被老烏鴉騙了。這時,正巧有隻燕子叽叽喳喳飛來飛去。知縣大人說:“你說你懂鳥語,我問你,這隻燕子在說啥?”公冶長答:“燕子說,你兒子把它兒子摸去藏在課桌盒子裡,請叫你兒子把它兒子放了。”知縣大人将信将疑,到場一看,果然一切如公冶長所說。從此,公冶長懂鳥語的故事流傳開來。

上世紀80年代初,著名曲藝家劉蘭芳曾将這個故事引進了她的長篇評書《楊家将》中。

像許多民間故事一樣,公冶長懂鳥語也隻是個美麗的傳說。可是,在曆史長河裡,中華民族自古就有喜愛鳥兒的大量文字記載,曆代先賢的錦繡華章中,鳥兒一直占據着重要位置,如《詩經》中就提到了30多種鳥兒。“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兩個黃鹂鳴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等絕句,更是耳熟能詳,千百年來一直回響在朗朗書舍裡。在衆多寫鳥的佳作中,白居易的這一首既直白又有教育意義:“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幾句大白話,讀來直擊人的心靈。

除了文學外,鳥兒還一直是美術繪畫、音樂藝術大師們鐘愛的主角兒之一,古今中外,描繪和讴歌鳥兒的經典作品數不勝數。其實,鳥兒在民間更是廣受喜愛,勞動人民素有把鳥兒當作吉祥物的傳統,家具上刻有鳥兒圖案,花被上印着燕子,枕頭上繡着鴛鴦,就連說話,嘴邊也常挂“家有梧桐樹,引得鳳凰來”之說。神奇的鳥兒,寄托着一代代中國百姓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

打開記憶的閘門,回流到童年的小河裡,我看到了自己與鳥兒一起成長的一幅幅倒影。秋末,播上了麥種的菜園就成了我的幼兒園,娘給我一個小闆凳,叮囑說,坐在這裡别離開,要是有雞和鳥來刨食,就把它們轟走。于是,那塊菜園空地上,每天上演我與禽鳥追逐的遊戲。麥苗露頭了,長高了,娘用一個草人替代了我,那草人頭戴葦笠,脖子上系着的紙片在風中飛舞,禽鳥們認定那就是我,吓得不敢近前。

鳥兒需要吃“活食兒”,尤其喜歡小昆蟲。小時候,小夥伴們在葦笠底下縫一布袋,将落地的幼小麻雀、雛燕放進去,帶它們到田野捕捉蜘蛛螞蚱喂食。還沒睜眼的幼鳥聽到呼喚聲,脖子伸得老長,張開的嘴比頭還大,奮力等待食物,樣子很是可憐。幾十天後,幼鳥長出羽毛,紮出翅膀,終于會飛了,這時就會将它們撒出去,從幾米到幾十米,越飛越遠,盤旋累了便返回落在葦笠上。快成鳥的時候,它們的飛翔本領越來越出色,可不管多遠,一聽到呼喚聲,就會從老遠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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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面多棱鏡,總是将各色人等價值取向原版呈現出來。小區外是一條園林式景觀河,層層疊疊的虬枝繁葉,日夜不停的流水,不僅是人們休閑散步的好去處,也引來了大批鳥類,其中居然還有白鹭、蒼鹭。沒想到,這種在北方難得一見的鹭鳥,竟時常出現在我的窗前,令我興奮不已。從此,我常“守窗待鹭”,感歎這群白色公主從唐代的“西塞山前”翩翩飛來,跨越千餘年長空來到我的都市樓前,依舊記得遠方與歸途。可是後來,鹭鳥不明原因地消失了。有一天,我在河道上邂逅了一支幾乎天天沿河道遛跶的“彈弓隊”,終于明白了鹭鳥不辭而别的秘密,想必它們早已領教過彈子的威力了。

彈弓作為一種古老的玩具,對于來自綠樹環河之鄉野的我來說,不僅相當熟悉,而且還曾一度玩得風生水起,有過在幾十米外打落乒乓球大小鳥的經曆。那是少不更事的孩提時代的糗事了,記得那時鄉村的男孩子幾乎人手一把彈弓,也是三五一夥兒,天天穿行在河邊樹林裡,目不轉睛地尋找獵物,癡迷度不亞于現在的孩子癡迷網絡遊戲。從眼前的這支“彈弓隊”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惑疑的是,已是進入不惑、知天命、耳順年紀的人了,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初心不改,一把彈弓就返老還童了呢?

在與“彈弓隊”交流時發現,現在的彈弓竟也與時俱進了,居然可以有線制導,一根長達幾十米柔軟且結實的線繩,末端系一枚銳利無比的鋼釘,擊中目标後,回收線繩即可帶回獵物。聽說這種現代化彈弓很容易從網上購買,一把上百元。

商品經濟意識,早已滲透到了現實生活中的各個角落,價值觀與利潤相互交織,目标與追求裝進了社會這個大萬花筒,人性的底色變得越來越模糊。

千百年來,愛鳥與傷鳥兩種截然不同的行為一直在延續。為此,愛心人士一直在勸導,專家學者一直在呼籲,但捕鳥傷鳥現象依然存在。個中事非真的是一言難盡的見仁見智嗎?事實上曆史早已給出了答案,其終極解讀無非是教化與認知、文明與魯莽的博弈。正是這個原因,上世紀50年代就曾将麻雀列為“四害”之一,開展過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捕雀運動,小小麻雀們真的成了驚弓之鳥。其實,人類與鳥類的矛盾可上溯到遠古。《史記.殷本紀》中就記載了商湯勸捕鳥者去掉三面網的故事,這便是“網開一面”成語的由來。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耕讀能傳世,知書可達理,未經《詩經》雨露滋潤,莽夫即君子, “窈窕淑女”與飛翔的精靈,均在“好逑”之列,這就有了“缥缈孤鴻影”的悲凄,“作鳥獸散”時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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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所有的傷害,并非完全是惡意為之,很多則是出于無意和無知,有時候好心和愛心也會釀成苦果。這個現象在人與鳥的關系上非常典型。被選入中學課本的《莊子·外篇·至樂》寫道:“昔者海鳥止于魯郊,魯侯禦而觞之于廟,奏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養鳥也,非以鳥養養鳥也。” 魯侯是用自己享樂的方式來養鳥,不是按照鳥的生活方式來養,鳥終于被他“一片好心愛死了”。“魯候養鳥”的悲劇至今仍在繼續上演。在公園裡,我們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一些提着鳥籠的老人們,誰能說他們不愛鳥兒?但就其本質來講,不也是“以己養養鳥也,非以鳥養養鳥也”嗎?

随着社會文明的發展,人類越來越認識到了鳥兒對于生态環境的重要性。科學研究表明:一隻貓頭鷹一個夏天能消滅1000隻田鼠,相當于保護了一噸糧食;一隻燕子一個夏天能吃掉50至100萬隻蚊子、蒼蠅和蚜蟲;一隻啄木鳥一年能啄食50萬條寄生樹蟲;灰喜鵲、杜鵑等許多鳥類,也都是捕捉害蟲的高手……于是,愛鳥護鳥也上升到了國際層面。《世界保護益鳥公約》規定,每年4月1日為“國際愛鳥日”,我國于1981年發出通知要求,各地在每年4至5月初,确定一個“愛鳥周”。

保護包括鳥兒在内的野生動物,折射着一個民族的文明程度。在這個話題上,千百年來一直是美譽與不堪并存,時至今日,需要走的路依然很遠。這是一個插上了翅膀的中國,看得見的是如高鐵般的飛速發展,看不見的是與這個時代并不匹配的某些觀念,這些觀念仍然停留老牛破車疙瘩套的年代。他們窮盡氣力從混沌中一路走來,面對眼前的錦繡繁華,卻很難再前一步,既回不去了鄉村的祠堂家廟,也越不過都市的斑馬線紅綠燈,成為遊蕩在傳統美德與現代文明隔離帶外徘徊的特殊群體。

試想,如果沒有鳥兒,天空将是多麼單調,森林将是多麼寂寞,孩子們将缺失多少歡樂,整個世界将缺失多少生動。鳥兒是生态環境鍊上的重要一環,保護鳥兒,就是保護綠水青山生态環境,也就是保護我們人類自己。小區鳥事讓我心念有加,老人愛鳥善舉讓人感動,“彈弓隊”的無情令人感慨。可喜的是,老人的愛鳥行為已經産生示範效應試,小區已有幾戶業主也加入到了喂鳥隊伍中。

(本文發表于文學雙月刊《大灣》2021年第6期,總第12期)

作者簡介:王玉金,從過軍辦過報當過公務員,出版過散文集,報告文學集(合著),有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媒體,山東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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