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null 作者：徐曉倩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瘋狂英語還活着？

在李陽前妻Kim再次聲讨李陽家暴前，曾經風靡全國的瘋狂英語已經在公衆視野裡消失很久了。

8月29日晚，Kim曬出一則視頻，視頻晃動得很厲害，從視頻中傳出孩子與成年男子嘶吼的聲音。随同視頻一起發表的，還有一則Kim的血淚控訴。她對李陽将拳手揮向自己親生女兒的行為表示強烈的抗議與不滿——李陽一點都沒改變，以前是打老婆，如今是打孩子。

8月31日，李陽委托的代理律師周兆成公開表示：李陽認為前妻指控他“家暴女兒”存在“嚴重失實”，其原因系李陽作為公衆人物“沒有處理好家庭事務”所緻。李陽本人也于當天下午發微博，承認自己當時語言過于激烈，但是沒有毆打孩子，并且表示，有完整的視頻可以證明，事發當天在場的兩位老師也能證明。

這已經不是李陽第一次陷入輿論旋渦。他身後的瘋狂英語，從風靡一時到備受争議，如今也正搖搖欲墜。

不瘋狂不自信？讓中國人擁有國際口腔肌肉

1988年，還在讀書的李陽，辦起了第一期瘋狂英語培訓班。當時就有幾百人報名，這成就了李陽人生中的第一桶金。1994年，李陽正式下海創辦李陽克立茲國際英語推廣工作室。次年，瘋狂英語正式誕生。

創立之初的瘋狂英語，憑借着“讓3億中國人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的口号和李陽發明的“喊叫式英語”迅速打開市場，在教育界掀起了一股學英語的潮流。他強調自己“最快速，最大聲，最清晰”的“三最法”具有無可比拟的巨大優點，它不僅能讓中國口腔肌肉變成國際口腔肌肉，還能全面提升自信，讓人生從此與衆不同。

張萌是李陽忠實的粉絲。她告訴時代财經，2008年還在上初中的她，僅僅是在電視上看到李陽對英語的見解，就傾囊從書店買下了瘋狂英語的所有教材。

她仍然記得寫在前言的話：Lose your face。“最大的觸動是，把英語說出來竟然是那麼酷的事情，這一下子激發了我的膽量。”張萌在8月30日向時代财經表示。

張萌的改變從每天的英語晨讀開始，一句話重複一百遍，通過反複背誦找到語感，她的聲音是全班最大聲的，甚至會傳到隔壁班。但是她堅信，嘶吼式的閱讀方法能增強她的自信。

李陽曾對外表示，他更偏愛“苦大仇深”的人，隻有“苦死”的孩子才能練好英語，而張萌就是他口中的苦孩子。和張萌一起學習的同齡人，大多沒有離開過小鎮，全班傳閱的瘋狂英語教材也是黑白打印的盜版書。

李陽的演講能抓住大多數中小學生的“信念感”，其原因在于，他聲情并茂地講述自己如何從一個英語考試不及格的學生變得能夠同聲傳譯，并且把民族主義、感恩教育、成功學與英語學習融為一體。

2013年冬天，李陽來到内蒙古鄂爾多斯進行演講，近千名高中生目睹了李陽對現場的掌控和感染能力，肖強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向時代财經回憶道，“演講的過程中，先是讓我們閉眼感受世界，說着說着進入到感恩父母的環節，比如不好好學習對不起家長，漸漸地周圍就是一片抽泣聲，95%以上的人都哭了。”

也許是在集體情緒的渲染下，幾乎所有人都搶着購買了李陽專屬的書籍，大家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場澎湃激昂演講背後的商業氣息。

演講結束後，肖強所在的學校還保持着英語口語的熱潮，“一天讀兩次，一次是全校學生一起讀，一次是全班一起讀，還會專門派出老師檢查聲音大不大”。這樣的習慣一直維持到肖強高中畢業。

十年如一日，換湯不換藥的“老套路”

2014年，當曾經競争對手新東方在全國布局專業的分校和學習中心，采用更加現代化的方式招納新學員時，李陽更像一個偶像明星，仍在親力親為地四處演講。

據當時媒體報道，李陽的最高紀錄是一天飛轉6個城市。他每年要上700場左右的英語課，20年來聽過他課的人至少5000萬。

如今，瘋狂英語依然延續着十幾年前的模式，由李陽進行全國巡講，主要目的是售賣瘋狂英語的教材，以及鼓勵學生加入到英語培訓營中。

時代财經發現，李陽瘋狂英語官方賬号發布的最新“李陽瘋狂英語封閉夏令營”，号稱“10天10夜把你打造成英語學霸”，鑽石學位價格是24000元，而由李陽密訓的課程價格是48000元。

夏令營課程收費 官方賬号截圖

英語專業大三學生亞楠在200個報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今年瘋狂英語夏令營的助教。她所在的城市收納了280名學生，亞楠和一名正式英語老師搭檔，需要管理好一個營20個學生。據亞楠介紹，遊戲設置和活動安排更加偏向口語教學，助教的任務是引導孩子們敢于當衆開口說英語。

練課、上課、走場、寫信、回訪家長、活動前期準備，助教們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每天休息時間隻有3-4個小時。無論是助教，還是正式員工，最需要具備的技能是會調動現場氣氛，入營的第一天，亞楠的嗓子就喊啞了。

“每天的工資并不多，平均下來一天150元左右，中心負責人會勸我們把這次的經曆當作一種鍛煉，但我并不認同企業的價值觀。”8月30日，亞楠向時代财經表示。結束完半個月的課程，她沒有續簽與瘋狂英語的合作。

五年前，入職沒多久的李娜，看到了自己在瘋狂英語的職業瓶頸。

她向時代财經表示，培訓期間，中心負責人會給每個新入職的老師發視頻，要求模仿李陽教學所有音标的手勢。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每天拿着瘋狂英語的教材對着手機鏡頭“嘶吼”，并且錄制視頻。

在她看來，公司上下都陷入膜拜李陽的氛圍中。“我不太認同瘋狂英語的教學方式，而且這種粗放式的方法已經不适合當下的英語教培市場了。”李娜說道。

全民偶像不再，時代的産物走向沒落

瘋狂英語的成功抓住了時代的風口。彼時，中國先後申奧成功和加入世貿組織，全國上下興起了一股“英語熱”。而李陽推出的英語學習方法迅速彌補了當時的市場空缺。

李陽的事業巅峰時刻是2008年，瘋狂英語成了“奧運會語言培訓服務供應商”，負責對150萬志願者進行培訓，李陽一躍成為全民英語偶像。

回過頭來看，瘋狂英語身上最鮮明的标簽就是李陽，一旦創始人陷入負面輿情，瘋狂英語的崩塌速度也要比想象更快。

2011年9月，李陽曾對媒體透露，過去數月已經接觸了五六家風險投資公司，公司計劃兩三年後上市。同月，李陽家暴事件曝光，上市計劃也随之擱置。

瘋狂英語也曾打通過線下和線上，進軍知識付費市場。

李陽曾在荔枝微課開設視頻課程，包括《10秒鐘學會說英語》《一分鐘突破語法》等，售價99元至199元不等，用戶購買後朋友圈，可以賺取分銷收益。上述嘗試帶來的效果微乎其微，這家成立25年的培訓機構留給公衆的更多是他個人的負面新聞。

“瘋狂英語是一個時代的産物，随着信息化的發展，學生們接觸英語培訓的方式更加多元化，李陽英語卻沒有實現轉型，中國的教育環境對應試的需求要遠遠高于口語培訓。”一位英語教育從業者于8月31日向時代财經表示。

随着瘋狂英語的沒落，李陽的境遇也不好過。天眼查相關信息顯示，其擔任法定代表人的5家公司均已吊銷或注銷。他擔任股東、高管的21家公司中，已有15家顯示注銷或吊銷。李陽本人還面臨多起訴訟糾紛，其中包括一起民間借貸案。

“或許李陽已經過時，但他确實在那個年代給鄉鎮的小孩指明了出路，讓我們更敢公開說話、演講，不害怕丢臉。”時至今天，張萌仍然肯定了李陽的方法論，但瘋狂英語的黃金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應受訪者要求，采訪對象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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