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家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千口人裡，就何老爹家裡的何老大、何老二兩兄弟能幹。

何老大喜歡靜處，讀書坐得住，好學且聰慧，一路的書讀下去，就拿到了博士學位，後來就成了國内外知名的學者。恰恰相反，何老二好動，讀書時像屁股上紮了針芒樣坐不住，老跑出去摸蟹捉魚、爬樹抓鳥的，自然成績好不到哪兒去，勉勉強強混到高中畢業後回家務了農。二十五歲時，何老二作為改革開放後中國第一批打工仔走進了城市，幾經風雨，如今已是某服飾公司的總裁，資産要用八位數來計算了。

何家窪的小學校在一座舊廟裡，破破爛爛的，娃娃們在裡邊讀書是提心吊膽的，大人在外邊做活兒也是膽戰心驚的，生怕哪天破廟塌了，傷了娃娃們。村人們早就計劃改建學校，可村裡沒資金，村人們經濟也不寬裕，手長衣袖短的拿不出錢來，“計劃”就擱在那兒了。

何老二回老家來過春節，到村裡的小學校走了走，看到小學校還那麼破破爛爛的，心裡很不是滋味，當即拍闆，他出資六十萬元，修建一所高質量的小學校。何老二說，新學校修起後，教師他出高薪去請，窪裡的娃娃們以後上學就全免費了。

何家窪的人們聽了，欣喜若狂。

何老二說，但有一個條件，要在新修的學校裡立一塊碑。

村裡的人說，這麼大的一個善舉，立一塊碑歌功頌德紀念紀念，應該的應該的。

何老二又說：碑由我自己找人設計修造。

何老二的資金到位得很快，工程的進度也就快。半年後，巴山深處一花獨秀的小學校矗立在了何家窪。新校落成典禮的日子定了，嘉賓們也邀請了，可何老二的碑還隻是個碑基，沒有碑身，工程負責人打電話催問何老二，何老二總是說：“不慌，不慌，不會誤事的。”

新學校的落成典禮如期舉行。

嘉賓中的何老大、何老二是本地人，自然到得早些。何老大不是空着手回來的，是帶着到美國講學的疲勞和一批圖書回來的。那批圖書的價目，對于村裡的人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與何老二的捐款數目相比，又不可同日而語。何家窪的人們陪兄弟倆參觀村子，對肥頭大耳的何老二熱情有加，與他講了很多很多的話；相反的，對精瘦精瘦的何老大卻有些冷淡，說的話也寥寥。

在嘉賓們到齊的當兒，用紅綢覆蓋着的碑身也運到了。工人們七手八腳，将碑身裝到了碑基上。

大家仔細一瞧，大理石做成的碑身卻是何老大的雕像。以火箭發射為背景，何老大手持書卷，深邃的目光仰望長空。讀碑記，是省美術學院設計并制作的。碑記上記載了何老大的學術成就。碑身上有一行燙金大字：讀書立身當如此人。

大家見了一片嘩然，搞不清楚何老二捐資修的學校咋要為何老大立碑。何老二意味深長地說：“作為學生，我不是一個好學生，大哥才算得上是好學生……我不能因為自己出了點資誤導了孩子們。老實說，一個地方出幾位富商容易，出一位大學者難哪！”

何老二說完這通話，一時間鑼鼓喧天、鞭炮大作。（作者 李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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