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明麗的春天帶着花的清香和雨的柔情悄然而至,人們還沒來得及送别寒冬 ,蒙蒙的春雨便如珍珠般粒粒而下,直到這一刻,安靜了一個冬天的時光被一場乍暖還寒的春雨濡濕。春天來了,萬物複蘇,特别是貴如油的春雨,讓人想起“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美妙詩句,最适合一杯春茶,一捧書卷,伴着春雨多情的呢呐,飲盡人間涼薄,驅除心中快壘,放飛心中詩意。
任窗外春雨打濕窗棂,于斜風細雨中感受草木的呼吸,聆聽大地的聲音,綿綿密密的細雨織就天地之緯幕,各種生命便在這春風裡花一樣盛開。靜心品讀稱作“元詩四大家”之首的虞集的詞《風入松·寄柯敬仲 》:“畫堂紅袖倚清酣。華發不勝簪。幾回晚直金銮殿,東風軟、花裡停骖。書诏許傳宮燭,輕羅初試朝衫。禦溝冰泮水挼藍。飛燕語呢喃。重重簾幕寒猶在,憑誰寄、銀字泥緘。報道先生歸也,杏花春雨江南。” 如同春風洇開三月的煙雨,把送别描摹得溫情如水,柔柔地織就一幅杏花,春雨,江南的圖畫。
細思那詞中的意思不過是:“在彩繪的廳堂裡,姬妾清閑、暢意,獨有自己白發紛紛脫落,連管子也插不住。多次晚上在金銮殿值宿,春風輕柔,萬花齊放,惹人停住車馬流連。在柔軟的春風裡,無數次在金銮殿前值夜,為皇帝起草好诏書後,換上輕羅朝衫,宮人執燈(将我)送回歸學士院;皇城的禦溝裡的邊沿還有殘冰存在,但殘冰的邊沿卻是藍汪汪的水在晃動,燕子呢喃迎春。簾幕重重,春寒還沒消退,還有誰、敢給你寄信慰問呢?春日江南,杏花盛開。”柯敬仲,名柯九思,浙江仙居人。工詩藏,官至奎章閣學士,這樣的官職在曆史的煙海中如過江之鲫,隻因為這首詞而名字才得以留傳下來。其實這首詞也很是平常,也隻因了這句“杏花春雨江南”而走進了人們的心裡。煙雨蒙蒙,江南春早,杏花盛開,如詩畫般的一句,便醉了歲月人間。
北中原的杏花,總是伴着春的訊息悄悄地到來,千種态,萬種色,為文人之傾慕,為歌者而歎詠。當一場春雨過後,梅花還未褪盡,百花剛剛含苞,耐不住春情的杏花,一夜之間就從樹的枝枝蔓蔓上冒出頭來,露着粉粉的臉蛋,含着淺淺的羞容,競相開放,她像一個清純的白衣仙子,含羞在眉眼盈盈處,又像高貴的陽春白雪,精緻而妩媚。像一首輕風柔媚的音律,從遙遠的江南隐隐傳來,水墨一般融着吳侬軟語和着春雨款款的溫柔,開成一片瑰麗的花海。杏林深處,密密麻麻交織的花枝,攜着春天的氣息,枝繁花茂,亂花漸欲迷人眼。像紅霞點燃了天空的燦爛,像雲霓彌漫着杏林的妩媚,粘滿經年的故事,柔和大自然的春情,蒸騰着開遍了整個春天。
今年的春來的早,春雨來的更是及時,在意料之外的春雪過後,春雨便淋淋瀝瀝地解踵而至,春雨還沒有停止,北環路兩旁那潔白的杏花便迫不及待地爬滿了枝頭,一朵朵、一簇簇、一枝枝、一樹樹,随後滿園杏花盛開,呈現出一派熱烈歡快的勃勃生機。惠風和暢,麗影俏姿,紅的是蕊,粉的是霞,風韻天成,争奇鬥豔,那素淡的花瓣,正含羞帶笑,那淡雅的香便撲面而來,真應了那句詩:“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白馬秋風塞上,杏花春雨江南。”醉意留連在杏園的角角落落,從古詩的意境中來,勝日尋芳韶華,看春風浮遊,萬枝搖曳,蜂蝶亂舞,紅杏出林,滿目的雲霞散落,炫耀的花雨舞蹈。入園愈深,整個人被杏花包圍在裡面,恍若置身于鋪錦流霞的桃源仙境,香風過處,聽杏花呢喃細語,仿佛一首天籁之音,在花間吟詠,在心頭鳴唱。周邊的杏花,像喝醉了酒般,滿枝白玉,白中透粉,粉裡透紅,芙蓉如面,嬌豔多情,絨絨的花粉中少了幾份羞澀,多了幾份典雅;少了幾份輕狂,多了一些成熟。醉美得讓你不敢随性地走動,因為一不小心,就會把那些嬌嫩的花兒觸碰一地,打粹了這份灼灼的美好。
靈魂深處的記憶,總是與童年相伴而生。小時候,生活在北中原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那時的杏樹并不太多,也少有賞花的心情,更多的是對杏的渴望。記得鄰家有一株杏樹,蒼勁張揚的造型召示着年輪的久遠,矮矮的主幹,密密的莖枝,綿綿的葉子,褐色的樹皮粗粗糙糙,但樹冠碩大,蚯枝橫斜,每當春日來臨,她便一樹粉黛,甜甜蜜蜜地把花兒開放在春風裡,一輪接一輪,燦若星辰,開的那麼奢侈,那麼無所顧忌,花開過後,便結滿了杏的原果。等待的日子并不慢長,麥苗時節,杏便成熟了,往往等不到杏子成熟,跳皮的我們總會借機翻牆入院,剩索地爬到樹上,或用磚瓦投擲,偷得幾顆酸得掉牙的酸杏,而後迅速地逃離,找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以飽口福,雖然扯牙裂嘴地酸,但感覺就是難得的美味了。還有走村串街賣杏的人,如果兜裡恰好有幾分錢,那就是最開心的時刻了,一分錢可以買兩個又大又黃的杏,機靈膽大的還可以趁賣杏人不注意偷偷地袖走幾個,就是那年月的童貞和快樂。
後來長大了,考到了江南一所軍校,得以有機會見到江南的杏花。江南的杏花與家鄉的杏花并沒有明顯的不同,隻是時過境遷,心境不同,感受自然不同,江南的杏花春雨和故鄉的杏花春雨,賦予着相同的花語,寓意和象征幸福愛情、嬌羞可愛、春意盎然、美麗妩媚。江南的杏樹大多種在湖泊和河的兩岸,每當春水初生,春風拂檻,便紅紅火火,如粉似霰的盛開,湖泊便成了花的海洋,流溢着濃濃的清香。江南湖泊多,杏花開放成一幅蒸騰的畫屏,喧染着江南春色,江南多雨,杏花更是在春雨的滋潤下點燃内在的激情,走馬燈似的你方開罷她開放 ,杏花春雨便在江南交接而替,次遞而開,把杏花,春雨,江南诠釋得如花似錦,絢麗多姿。
再後來,從部隊轉業回到了老家當了一名公務員,故園的炊煙和滿目的杏花,又一次明麗地走進内心深處。“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鮮活活的春風,天青色的煙雨,白中帶粉粉中透紅的杏花,把家鄉描摹成詩的韻緻,随着家鄉的巨變,人們的生活環境和生活水平和幸福指數快速上升,不知什麼時候,北環東段路南路北裁滿的杏樹和桃樹。每當春風一到,杏花便提早地開放,文友們相約一起去賞,與杏花合影,與杏花耳語,杏花詩,杏花詞,杏花小文随即出現在朋友圈、公衆号、文學平台上,成為小城新的精神食糧。
黃河岸邊,是杏花的明媚嬌豔,大江南北,是杏花的豆蔻多情,心靈深處,是杏花的雲蒸霞蔚。白裡透紅的顔色,給人一種暖暖的幸福感,花兒開放在枝頭,開得怡然,開得絢爛,開得明媚,開得聖潔,春風過處,片片花葉像飛翔的小天使,紛紛揚揚四處飄落,那迷人的香便飄滿人間,像一場雪,像一個夢,像一群舞者,更是一場相思雨,落到我的身上,撫摸我的手臂,浸透幹渴的心田。花間那飛來飛去的小蜜蜂,帶着春天的意趣,在花間起舞,忙着采蜜,為明天的幸福生活辛勤地勞作,而我們人類何嘗不是如此啊,為了生活,為了明天,為了心中杏花春雨江南那樣美麗的夢想。
春風骀蕩,春雨潇潇,春意昂然!
杏花如雪,那麼白,那麼美,那麼令人心醉!
春雨如綿,那麼輕,那麼柔,那麼動人心弦!
還有江南,還有從江南姗姗而來的杏花春雨,一不小心落進我的字裡行間,純樸而靜美,溫柔而多情!
擡頭遠望,遠方,遠方的遠方,又有新的風景正在心頭升起。
(來源:廚娘的詩和遠方 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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