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生活

 > 女權頭巾和伊斯蘭

女權頭巾和伊斯蘭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25 09:34:13

法國人Mariame和Attika是兩個在西方文化中成長的穆斯林女性。她們都是移民家庭出生,畢業于精英學府,口才好,躊躇滿志。在很多人生選擇中,頭巾扮演了不大不小的角色。成年後,一個選擇摘下頭巾,一個選擇戴上頭巾。這和宗教有關,也涉及女性的選擇。背後則是個人意識、社會共識和信仰自由的博弈。

從宗教層面,以穆斯林頭巾為話題的辯論和紛争已經不少了。這次,我們希望從女權角度,讓這兩個穆斯林女性聊聊自己,以及她們的選擇。這是上篇,講的是Mariame Tighanimine摘下頭巾的故事。

女權頭巾和伊斯蘭(女權頭巾和伊斯蘭)1

Mariame Tighanimine。

摘下頭巾

1

Mariame是巴黎一個創業公司的合夥人,她講話親切,很熱情,但說一不二,是個極有掌控感的人。還沒見面,我就有這種感覺。電話裡,她說見面可以,但有件事不能問。為什麼決定取下穆斯林頭巾,她不想講,“這個太私密”。

去年五月,她成為一個“光着頭”的女人,怪怪的。現在, “光着頭”的新鮮感還在。

我見到的Mariame,大眼睛,粗眉毛,闆寸頭發,一身牛仔休閑裝,看上去酷酷的。她二十九歲,面容姣好,不喜化濃妝,但特愛捯饬自己,出門前總是打扮美美的。

因為現在“光着頭”了,一般人看不出她來曆,馬格裡布人?拉美來的?西班牙或意大利人?還是個混血兒?她姓Tighanimine,和父母出生的村子同名。Tighanimine村位于摩洛哥西邊,離大西洋很近。

但有一點大家不會再忽視了,她是個女人。

我們坐在巴黎八區的一個酒吧裡,店員小哥稱她“小姐”(Mademoiselle),她笑嘻嘻地糾正說是“女士”(Madame)。她是一個訂了婚的女人。以前麼,“隻是個戴頭巾”的。

可Mariame之前戴的頭巾,顔色也鮮亮好看,其實挺時髦的。怕我不信,她掏出手機亮出照片。隻見寶石藍的頭巾和西服上衣,蛋黃色T恤,純白色過膝長裙和隐約可見的鮮紅色鞋子,那天陽光也好,濃墨重彩當間,她笑得可真燦爛。

摘下頭巾,她花了五年時間,想了很久,也等了很久。開始時,一天不戴,第二天趕緊戴上。後來戴發箍或各種帽子,有貝雷帽,也有大蓋帽,可以看到一小撮頭發。摘下來是一點一點兒的事,就像拔河比賽,斷斷續續,沒法徹底。

有時她把絲質方巾一折,往頭上一搭,前面系個結,整一個奧黛麗·赫本在老電影裡的經典扮相,特有範兒。這麼走在大街上,有人會停下來,說“好美,你怎麼弄的?”贊美她的姑娘不少是金發碧眼的,這點讓Mariame特驕傲。

但她長了一張阿拉伯人的臉(她其實是柏柏爾人),也會碰到刻薄的,問她這是愛美啊,還是宗教标志。

2016年五月,她去了新加波,那裡又熱又潮濕,她幹脆帽子也不戴了,反正在國外,不認識誰,也沒人認識。連續十天,她在大街上“光着頭”,回到法國後,便不再戴頭巾了。“你看,有時候不要想太多。”她說。

“新加坡,棒極了!”這句話,她說了兩遍。笑眯眯的,讓人過目難忘。

Mariame在Facebook上貼出“光着頭”的照片前,還是有些擔心。她之前辦過網站,社交網絡追随者不少,之間也常互動,突然放了一張不同的照片,她想知道網友的反應。

“這麼說挺傻的,但大家留言說我好看。”底下的評論裡,沒有侮辱的話語,甚至也沒人指出她不戴頭巾這個變動,似乎她貼的是張很普通的照片。這麼說太樂觀,因為當然也有人轉發,點評說“太可惜了,她迷失了自我,希望真主能夠拯救她”。

2

不戴頭巾,也有煩惱,每次出門都得打理頭發,她想把頭發弄卷,但到時又得抹各種護發用品,可讨厭了。她幹脆剪了短發,圖個方便。

除了上班見客戶,晚上鍛煉打拳擊,她還在寫書,講的是自己作為一個法國移民後代的故事。她正好寫到這一章節,名字就叫“過渡”,人本身沒變,但還是從一個階段過渡到了另一個階段。

Mariame的人生變故不止這一個。她曾在巴黎十大讀社會學,為讀博做準備。這樣一個學術女,如何轉型成為一個小小的“商界女強人”?這還是要從頭巾說起。

2008年那會兒,她在上學,正考慮同導師談談讀博的事兒。當時姐姐從建築學校畢業,但一直找不到工作,面試時,聽到最多的便是,我們可以給你工作,但你得把頭巾摘掉,出于原則,她都拒絕。但長期失業在家,她快瘋掉了,心想别人不給工作,那就隻能自己創業。

Mariame本想好好讀書,課餘給姐姐搭把手,但和博導的會談改變了她的職業規劃。

博導是個女的,聽到Mariame說要讀博,挺高興,一直覺得這個學生成績好,人又聰明,但隻有一個條件:摘掉頭巾。聽到這句話,她好像看透了什麼,有些大徹大悟——她不管做什麼,結局都一樣。

即使博士畢業,她仍是個戴頭巾的,依舊找不到工作。

她有時會想,如果出生在一個富裕家庭,戴不戴頭巾或許不成問題吧。她看到很多中東婦女,特有錢,來到巴黎,在旺多姆廣場購物,整個臉都被蒙住,也沒聽說有哪個名店曾把她們趕出去的。“反正在這個社會,隻要你有錢,你就被保護。”她感慨說。

法國法律禁止任何人在公共場所把臉蒙住。

記得2014年在巴士底歌劇院,一名中東遊客戴着全罩面紗,坐在最前排聽歌劇,被台上演員注意到,工作人員中途把她請走。這件事在法國媒體引起不少喧嚣,劇院負責人回應說,歌劇傳遞寬容的理念,趕走客人總是件令人不怎麼愉快的事。

她中途肄業,和姐姐創立了網上女性雜志——“頭巾和城市”(Hijab and the City),名字受到美劇《欲望都市》啟發,讨論性、婚姻和宗教各種話題,讀者多西方文化中成長的穆斯林女性。

2011年,她合夥創立了公司——Babelbusiness,幫助個體創業,不僅對創業者提供專業指導,也會為他們同大企業牽線搭橋,扮演了“教練”的角色。

3

在一篇博客裡,她記錄了第一次“光着頭”的職業會晤:

“和之前一樣,我準備了所有的文檔;和之前一樣,我穿着戴頭巾時經常穿的職業套裙裝;和之前一樣,我活力滿滿。面前的男人,白皮膚,四十多歲,典型的投資商和高管的模樣,估計是巴黎新創企業投資生态圈的老手。

我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人。之前,除了我的企劃,他們一直在評論我,問’你家是哪兒的?你從哪兒來?你怎麼考進這所學校的?我很喜歡郊區!你是摩洛哥人?我剛去了馬拉喀什,那兒的古斯古斯面特好吃。我去過郊區,就一次。挺好的,但其實我有些害怕車被砸!你認識這個女的麼,黑人,特漂亮,也是93省的,創立了一家服裝品牌!’他們一點都不了解我,卻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好似我們特别熟似的。

這次,我頭上沒戴東西,沒什麼能夠轉移他們視線了吧,我開始做演示,那男的,看我的眼光特猥瑣,還說了些對女性不敬的話,這跟我們的主題沒一點關系。我本來想揮起拳頭,沖他臉打過去。想想算了,最後拿起東西立馬走了。”

她認識的男性,同樣去見這名投資者,卻從沒遭到如此對待。

第一次,她意識到日常生活中的男女不平等。之前或許也有,但面對種族歧視或階級差異時,她太過敏感,反而忽視了其他細節。第一次,旁人開始把她看成一個女人。“之前好似,我連一個女人都不是。”

在男女不平等的語境中,她的女性身份覺醒。但是,“被”覺醒的這種方式“讓人非常不安”。

Mariame身上标簽太多。移民後代、郊區長大、家境一般、宗教信仰特征明顯,最後還是個女人。說起這些,她哈哈大笑,無奈背後,現在更多了些坦然吧。那她是個女權主義者了麼?答案似乎沒那麼絕對。

女人可以很暴力。一次,大街上有個女的沖Mariame吐口水,說“滾回你們伊朗去”。她那時戴着頭巾,回話說:“這位女士,我不是伊朗人,法國才是我的家。”

她在法國出生,會講柏柏爾語,但母語是法語,思維方式也是法國式的。比如“毛病特多,熱衷發表意見,整一個事兒精”,她打趣說。

女權是什麼?她覺得這個詞兒被濫用了,因為法國很多女權人士排斥某些群體,特别是戴頭巾的穆斯林婦女,仿佛她們不是女人,而是敵人,得把她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

4

在巴黎十大上學時,她一個朋友去上法律課,那天正好是三月八日,女老師很有名,擔任研究生課程主任,說今天是婦女節,是全世界自由女性的節日,但仍有很多女性受到壓迫,階梯教室裡竟然有戴頭巾的,這簡直是對女性的侮辱,太丢人了。

随即,教室裡響起熱烈的掌聲。她朋友就是那個戴頭巾的,二十歲的小姑娘,看到同齡人鼓掌,特難受,哭着逃走了。

Mariame自己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社會課老師看到她,讓她出去。她聽了,笑嘻嘻地說,“你不開心關我什麼事,我反正就要待在這裡上課”。

她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但遇到這種事兒,也會很難受,隻是希望表現得強大些,不能在别人面前流淚。

穆斯林頭巾引發的争議幾乎每天都在法國上演,有個新聞案例因其戲劇性,給人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那是2015年2月,查理周刊恐襲後不到一個月,很多法國人尚未從悲痛中走出來。巴黎十三大一名保險法資深教師去上課,看到班裡坐着一個戴頭巾的女同學後,拒絕“在’查理周刊受襲’事件後,還要給戴頭巾的人講課”。

法國法律禁止小初高學生戴頭巾,但允許學生在大學課堂上戴頭巾。校方沒有接受這名老師的做法,最終以歧視為名,将其暫時解職。

Mariame說每人戴頭巾的理由不一樣。去問十個人,可能有十個不同的答案。

她戴頭巾,出于宗教信仰,但也沒想着說要保護自己,不讓别的男人看她。成年之後,她試圖解釋背後的原因,“我覺得自己跟其他人一樣,但大家老說我跟别人不同。我想反正我都跟别人不一樣了,那我就戴上頭巾給你們看。有時候,我想跟全世界作對。”

說到這,服務員小哥端上我們剛才點的飲料,但搞混了。“我長得樣子像是喝酒的,但不是,哈哈。他以為我喝酒,你喝軟飲,哈哈哈。”現在,少有人從她的外貌猜測出她的過往和身份。

她曾是别人眼中的“被壓迫婦女”。但她當時戴頭巾是自願的,屬于個人選擇,這個解釋讓些女權人士很難堪。

“這挺矛盾的,她們希望戴頭巾的穆斯林婦女實現解放,但卻要把她們從大學裡驅逐出去。你想,一個所謂’被壓迫婦女’會主動去上大學麼?大學是求知和交流的場所。我去上學時,發現了整個世界。”她說。

所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女權主義者,但堅決支持平權。各種層面的平權。她最見不得别人受欺負。有次坐火車,旁邊一個阿拉伯裔小哥懷疑羅姆小孩試圖偷他錢包,便要抽他,Mariame看在眼裡,對鄰座說,“他就是一個孩子啊。”她不明白,同是法國社會被歧視階層,大家怎麼也相互“殘殺”。

但有點她很确定,自己絕對是個新時代女性。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生活资讯推荐

热门生活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