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高明　編輯丨曉娣

知了和梧桐樹不怎麼相幹，但北方老家大張淡村偏偏這兩樣東西最常見，給我留下的印象最深。

知了是老家夏天裡最常見的昆蟲了。臨近入夏，在地下忍耐了三年的知了猴，常常選擇一個陰雨天，趁地皮濕潤松軟的時候，從洞裡鑽出來了。它們很聰明，鑽出來的時間往往是在傍晚，好趁着夜色沒人幹擾的時候，趕緊找棵合适的樹幹或枯枝，一刻不停地爬上去，花費個把小時，蛻變出翅膀，變成真正的知了，等明天的太陽出來後，在天空振翼高飛一番。也許在三年地下黑暗的日子裡，它們一直就盼着這一天。

到了入伏時節，知了們在樹上縱情歌唱，從早上唱到晚上，太陽越曬，它們的調門越高。有些路過的村民不勝其煩，會随手拿起一顆石子，扔到樹上，往往是幾十隻知了從這棵樹茂密的枝葉裡轟然飛出，聲音也像天上飛機拉着的煙線，從高到低一直到止聲，聲音中透露着驚慌失措，趕緊轉場到别的樹上繼續開演唱會。

梧桐樹是我老家最常見的植物之一，生長很快，高的可達十幾米，樹幹筆直，枝葉粗大，經常幾個人牽手才能圍住樹幹。木質雖然沒有榆樹、楊樹那麼結實，但一旦做成家具，不容易變形。缺點是有時候被老鼠當作磨牙的器物，梧桐木的箱子一晚上就能被老鼠咬出一個洞，露出壓箱底的寶貝來。很多人家往往在自家孩子小的時候就在院子裡種上幾棵梧桐樹，等孩子大了結婚時做家具用。我家院子裡就曾經為我和弟弟種了幾棵，但後來結婚時，已經流行三合闆帶鏡子的大立櫥這些工廠貨，這些梧桐樹也就沒派上用場。

“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我們常說的這句俗語，是說古代的時候，有很多高官會在家裡種上梧桐樹，表明自己求賢若渴的心情。也有說法認為梧桐是樹中之王，有吸引鳳凰的能力，其它鳥類都不敢落在梧桐樹上面。據我觀察，老家的知了确實不喜歡在随處可見的梧桐樹上活動。我分析是梧桐樹枝含水份太高，不容易被折斷落在地上，不利于知了在上面産卵後掉到地面繁殖後代，當然不喜歡梧桐汁液的味道也是一個原因。後來查閱文獻才知道，我們老家的梧桐樹嚴格來說應該叫泡桐，和梧桐并不是一個種屬，但我老家曆來是這麼個叫法，我認為有這麼美好的名字，雖然沒有看到過鳳凰飛到村子裡來，也不要太過計較是不是能吸引鳳凰的那種真梧桐樹了。

知了不怎麼讨人喜歡，甚至應該被歸在害蟲之列，但知了猴在我們老家可是一種非常受歡迎的食物。每當下午，尤其是雨後，莊戶人家有些甚至會全家出動，到處找這種昆蟲，趁着它沒有變成知了的時候做成美食。知了猴可煎可炸，炸着吃現在叫炸金蟬，在城市大酒店裡也是一款高檔菜品。知了猴一旦變成知了，肉質及外殼變硬變老，除了中間的一點點肌肉可吃，大部分隻能扔掉作罷。知了猴蛻下的知了皮倒是好東西，是一味中藥材，可以收集起來賣到供銷社裡，一大串知了皮當時能換一個作業本或兩隻鉛筆。

初春時，大張淡村随處可見的梧桐樹，在光秃秃的樹枝枝節上，會冒出很多粗壯的新芽葉，一骨朵一骨朵地分布在各個枝條上，好像蓄積了很多力量，有種催人上進的感覺。夏天裡茂密的梧桐樹冠，就像農家院子裡撐起的一把巨大涼傘，很适合在樹下乘涼遮陽。梧桐花喇叭形，粉紅色，一大串連在一起，喇叭口向上張開着。等到滿樹開滿粉紅色豔麗的梧桐花，家家院裡的梧桐樹又構成了鄉村一道靓麗的風景線。高出圍牆好多的梧桐花，在綠葉襯托下随着微風搖曳，講述着美麗鄉村美麗農家的動人故事。

小時候有段時間，我總是盼着能在自家的梧桐樹上，看到飛來的鳳凰。放學回家看一遍，上學的時候再檢查一遍，遺憾的是從沒有看到過一回鳳凰。放學回家後也會撿起偶然掉落在地上的新鮮花朵，去除根部，把花瓣和花蕾放在嘴裡吸吮，甜甜粘粘的味道，很是惬意，那時想可能這就是鳳凰喜歡梧桐樹的原因吧！

幾十年後的今日，又到了夏天。在南國廣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又想起了家鄉的知了和梧桐樹，也勾起了我在北方村子裡留下的少年記憶。

作者簡介：

高明，山東省廣饒縣人，外科醫生，青年時期以前在家鄉度過，南下廣州學習和工作近二十年，現供職于廣州暨南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普通外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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