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鄉愁】
作者:白耀文(陝西省榆林市作家協會會員)
行走在陝北高原,你像是從遠古走來——大地的肌理飽經滄桑,深淺不一的褶皺縱橫密布,億萬年形成的山峁溝壑盡收眼底。此時,彎下腰身感受黃土的溫度,撫摸長勢葳蕤的野草,你會感動于它們與母土的長久厮守,從而充滿愛憐甚至心生敬畏。隻是,面對這些大地的孩子,你或許從未想過它們叫什麼名字。
周藝珣繪/光明圖片
在鄉間,藥用植物俯首皆是。茵陳、遠志、車前、地黃、黃芪、馬齒苋、款冬花……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藥草,也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顯得性行淑均、溫良恭謙。穿行于家鄉的集貿市場,常見有老鄉擺着小捆的甘草售賣——這是一種平易随和的藥草,家鄉人稱其為“甜根根”,帶着一股子親昵味。陝北的雨水并不充沛,遇到一株經年的甘草頗為難得。掘地三尺後,手裡掂量着指頭粗細的甘草根,土地的恩澤那般實在。甘草根切成小段後用于泡水喝,可以消暑祛火,是極好的飲品。
周藝珣繪/光明圖片
在鄉間,可食用的野草亦不在少數。從春到秋,蒲公英、苜蓿草、苦菜、甜苣菜、紮蒙花等悉數登場——宅心仁厚的它們,名字也散發着鄉土的獨有味道。若說一簇簇苦菜是群居的部落,那麼蒲公英則是散居的少數族裔。作為多年生宿根植物,蒲公英的藥用價值早已為世人所重視,但農家人更習慣采掘它食用,蘸醬、涼拌、炒食、做湯,怎麼都行,口感鮮嫩筋道,嚼勁十足。蒲公英天生浪漫,植株成熟後,由白色冠毛結成的絨球便宛若一個個微型降落傘,随風而去,降落在哪兒就在哪兒安家落戶,随遇而安。
周藝珣繪/光明圖片
在鄉間,還有不少野草,你隻知道俗稱,卻不知道真名——這就好比知道一個人的小名而不知其大名。比如“沙奶奶”,在老家的沙地、草叢和碎石灘,随處可見它們的蹤影。“沙奶奶”的葉片狹長多肉,果實很有特點,大約兩個指節大小,兩頭尖中間粗,咬一口有白色乳液滲出,味道甜絲絲的。忽然一日,無意間在書中看見“沙奶奶”的圖片,才得知它的尊姓大名“地稍瓜”——想來,這大概是世間最小的“瓜”吧。
周藝珣繪/光明圖片
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家家都要捏面人。鄉人們的一雙雙巧手,讓面人栩栩如生,而面人的眼睛,則來自于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披針葉野決明的果實。這種豆科植物高不盈尺,農曆三月間開花,五六月結果。令人稱奇的是,它的果實呈圓腎形狀,并泛着黑褐色的光澤,用作面人的眼睛再合适不過了,令人不得不贊歎大自然這個造物主的神奇偉力。
美的東西和發現美的眼睛同樣重要。狗尾巴草,可謂鄉間極不顯眼的存在,但若讓心靈手巧的女子采撷草穗編成金花鼠的樣子,或是給成熟的狗尾巴草塗上鮮豔的顔色,就成了極好的裝飾品或插花材料。走在七月的鄉間,有緣的話,你還會遇到一種叫“風毛菊”的野花,莖幹一米來高,紫色的花朵一簇簇散開來,濃郁的花香令人沉醉不已。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一方野草。家鄉的野草同樣是陝北高原忠誠的子民,也是自然進化的遺存,更是值得敬畏的生命之源。
《光明日報》( 2022年08月27日09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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